的时春忍不住发笑,月池横了她一眼,道:“那就继续吧。”
俞昌哽了哽道:“其实说来,也就是玩忽职守,中饱私囊和包庇亲故。”
俞昌吃了这一吓,果然老实了许多,如车倒核桃似得都说了出来。巡盐御史的确是肥差,既能捞钱,又能立功,但是基层官吏很难有上升之道。既然做事也得不到好处,那为何还要劳累呢?所以,盐场官吏玩忽职守者很多。
在灶户和盐商看来,不管事的官员都算好官了,至少他也不会找事。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守着盐这座金山,大肆贪污。
俞昌道:“因着产盐多少都是由廒经簿说了算,所以小头目总催就会在偷盐的同时,趁机勒索灶户。送礼多的灶户,总催就会记得多些,送礼少的灶户,总催就记得少些。”
月池面沉如水:“他所偷的盐,又是交于盐贩了?”
俞昌小心翼翼应道:“是,不过交得都是小盐贩。盐贩偷了盐运出来,卖了之后,再回来和总催分赃。沿途的官吏因为都有好处拿,所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池喝了一口茶,又问道:“那包庇亲故又怎么说?”
俞昌字斟句酌道:“盐场附近,十分繁华,三教九流的人士都在此聚集,时时打架斗殴,抢夺财物。官吏的亲故时常仗势欺人,甚至持刀抢劫,也没人敢管。小人刚开始做生意时,也被抢了好几次。后来学聪明了,直接给大官送礼,这才保住了财物。”
月池在大怒之后,又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她冷笑道:“私盐横行,威胁官盐,又岂只是小官小吏的过错。他们所偷的那些,比起各大王府,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俞昌忙道:“王爷所取的盐引,乃是先帝的恩典,不能算是私盐,小人也是做正经生意的。”
月池闻言长叹一声,孝宗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总是因私情而废公法。盐引既指实物,又指票据。应天府的户部掌握着这种票据的印刷权。有了盐引票,就去能提盐。各王府、外戚、公主府乃至太监都找孝宗皇帝要过盐引,而他基本或多或少都给了。
譬如这位汝王朱祐梈,是孝宗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弘治十四年时就藩卫辉,弘治十六年时就找孝宗皇帝要了一千引盐引。一千引就是整整二十万斤盐!这都不算什么了,孝宗皇帝还在弘治六年时给了靖王十万盐引,这就是两千万斤盐。
这些贵胄拿盐当然不是自己吃,而是交给盐商,让盐商去贩卖,所获的金银就送回府中。这是明目张胆地拿公家,肥自家。
盐的产量是有限的,盐引票发多了,这些皇亲国戚提多了,盐场的盐自然不足,直接影响的就是开中制的运转,边塞军饷的空虚。
所谓开中制就是让盐商筹集资金,购买粮草,运往边塞,运到之后,边关会开具证明,商人凭着证明,再到盐政机构那里支取应得的官盐。他们拿到盐之后,就可以把盐拿到各地贩卖牟利。一个普通商人要取得官盐,有时甚至要花费两到三年的时间。
但是,即便他们付出了这样多的时间精力,也未必能够取得官盐。一来是高官显爵去收“赏赐”时毫不手软,二来盐场里的盐被各级官吏偷卖,三来朝廷在缺粮时,为了忽悠商人运粮,明明没有足够的盐,还给商人开盐引票,这和空头支票有什么区别。商人也不傻,既然走明路拿不到盐,那么他们索性不参加开中了,直接去讨好贵族或者给盐务机构的官吏行贿,一样能拿到盐,还不用千里迢迢地运粮去边塞。
没有人买粮运粮,边塞的将士就开始挨饿,私盐泛滥,朝廷的官盐就无法牟利。弘治五年时,当时的户部尚书叶淇对开中法进行改革,不再要求商人运粮换盐引了,直接让他们拿钱买盐引,那几年的太仓终于不是空空如也。
但是,边塞无粮储、私盐泛滥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熬到了如今,太仓也没钱了。正德爷却还想着开疆辟土,立下万世之功勋。月池扶额长叹,这是在想屁吃。
盐政底下的混乱腐败让月池一路都心事重重,只有在俞洁上门时,才偶尔展颜。因为是一起赶路,规矩就没有那么严密。有一日傍晚,在客栈休息时,月池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月池与时春对视了一眼,一个飞快地披上外袍,另一个则走到门口问:“谁?”
门外悄无声息。月池做口型道:“走了?”
时春摇摇头,她猛得推开门,五指成爪向一侧抓去,一把拖了进来。被掐住脖子的俞洁被惊恐地拽了进来。在她和月池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她瘪瘪嘴,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时春的辩解:“怎么是她!我不知道是她啊,她怎么不说话呢?”
月池喝道:“都住嘴!”
时春立刻安静,俞洁却哭得更大声了,终于惊动了沈三娘和其他仆妇。
俞家的仆人都被勒令不得来打扰月池,是以只有沈三娘一个人入门来致歉。她满脸仓皇地拉住俞洁磕头。
月池摆摆手道:“免了。俞小姐似乎有些……”
沈三娘看了一脸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