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私役军士的行为。这纯属是被朱厚照先前的杀伐果断吓破了胆,不敢再妄为。可这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皇帝要整顿军队的铁证!
就在他们暗自惶恐时,一桩惊天之案又震动了京城。京城里的一个卜卦者曹祖竟然跑到大理寺实名举报说,他的儿子曹鼎是建昌伯张延龄的家奴,他们主仆密谋造反!常言说十恶不赦,意指十种大罪,即便遇到大赦天下的机会,也不能得到宽宥。而这十恶中第一条就是谋反。如查明属实,这当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当即,朱厚照就下令把张延龄下狱。这可算是破天荒的事,寿宁侯、建昌伯仗着皇帝姐夫横行霸道了半辈子,每每被弹劾都能安然无恙,可就在亲外甥登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真真切切去蹲了牢房。一时草野中的百姓,庙堂中的大臣们,个个额手称庆。而亲自促成这件事的李梦阳,更是天天喜笑颜开,连饭都比平日多吃了两碗。
金夫人在伤心欲绝之下,也顾不得朱厚照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阴影了,急急冲进宫,对着张太后就是嚎啕大哭,立逼大女儿去找外孙救儿子出来。而张太后心知肚明这是朱厚照的报复。对于一个扶弟魔来说,因自己而害了弟弟,比杀了她还难受。
两个女人来到乾清宫中哭哭啼啼,以死相逼,把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发挥得是淋漓尽致。朱厚照心下不屑之余,面上却是一派和煦。他温言劝慰道:“母后和外祖母何至如此。朕心中明白,这纯属是诬告,舅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里会去铤而走险。朕当然会还他一个清白,只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否则就这般放人,到底是坏了国家的法度。”
张太后泪眼婆娑道:“法度?哀家才不管什么法度。照儿,那可是你的亲娘舅啊,你就真一点情面都不讲?”
朱厚照立时变了颜色:“朕若真不讲情面,早就将张家所有人全部羁押了。如今命三法司会审,就已是朕最大的仁慈了。张岐堂叔为都察院堂官,在其中担任主审,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
张岐为主审?!金夫人与张太后面面相觑。金夫人忙擦干眼泪道:“臣妇就知道,万岁是个重情义之人。您舅舅的生死可都靠您了啊。”
朱厚照微微颌首:“您放心,只要都察院那边一切妥当,朕这边,也是一切好说。”
金夫人彻底放下心来,勉强与女儿外孙寒暄几句之后,就急急出宫,直奔张岐家中。孰不知,张岐现下心中也如油煎一般。他再三询问儿子张奕:“你再仔细想想,李越真就只告诉你这么多了吗?”
张奕的胖脸都皱成一团,他已然复述过多次,此刻早已是口干舌燥,可又不敢有怨言,只得再复述一次道:“千真万确啊,爹。孩儿听您的话去见阿越。阿越只说,不必担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又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再说了,还说您一听就明白,就让我回来了。”
张奕之母王氏恨恨道:“这小畜生,一定是在记恨我们当年散布他和万岁的风流韵事之事,所以现下才见死不救,拿这些歪诗来搪塞。”
张奕无奈道:“娘!我都说了,阿越不是那种人,皇上太可怕了,阿越又不傻,怎么会找他……”
王夫人揪住他的耳朵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傻儿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张奕疼得嗷嗷直叫,张岐烦不胜烦,斥道:“行了!无知妇人,奕儿心思清正,虽少了些机心,可也憨人有憨福。不似你,心术不正,跟着那一房胡作非为,险些惹来大乱子。怎么,你是女戒还没抄够,还想再被下一次面子?”
王夫人想到当年王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书就觉头皮发麻,她蹙眉道:“他们仗着太后娘娘,妾身又是个晚辈,实在不敢不从啊。”
这倒是实话,张岐想到这些年吃过的苦头,也觉万分不耐。他自觉靠自己的才华,未必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外戚这个身份只带给他们家一星半点的好处,却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掣肘与麻烦。他本以为要这样熬下去直到断气那天,可没想到,皇上居然给了他一条新出路。
祸福相倚之说是在暗示他们家,处置张延龄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至于后一句就更加明显,张延龄是沉舟,他们家就是新帆,张延龄是病树,他们家就是新木啊。张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意思,万岁在做太子时就对外家不满,现下出了这桩丑事,更觉其丢尽了皇家的颜面。可碍于太后的情面,他不能对外家赶尽杀绝,索性想来一个新旧更替,让他们这一房顶替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的地位。说不定还有爵位!
爵位在本朝可是硬通货,世代相袭又不降等。有了一个爵位,那是子子孙孙都有保障。特别他的长子张奕,又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以后即便高中进了官场,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倒不如做个富贵闲人,反而自在。
张岐的心一时狂跳不已。可他到底不是利欲熏心之人,他转念又想到了坏处。他若是严办此案,一来彻底得罪了太后和其他族人,二来即便有大义灭亲之赞,只怕也有冷血无情之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