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一脸无措,只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不是我。”
“好玩吗?”安澈手覆在夏遍布伤口的身上,这时候的夏几乎是奄奄一息了,“你的幻境好玩吗,南。”
房间似乎昏暗了些,明明没下雨,空气却黏糊起来,周围都是湿润的。
冬的身形涣散了一瞬间,又缓缓凝聚。
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南。
安澈开口:“送他出去。”
南安静一瞬:“这和普通幻境不一样,他这副模样出去要么残废要么死亡。你只能陪他留在幻境里,最好哪儿也别去,等他自己恢复正常就行。”
“你不能治好他?”
“幻境里的一切东西都由他心里而起,我治不好。”南说,“他既害怕成为怪物,又害怕被怪物伤害,对你也并不信任,为什么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安澈只说:“谁不喜欢自己最厉害的孩子?”
“你撒谎,你从来不在乎任何人。”
“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会很伤心。”
南保持疑问:“你有心这种东西吗。”
明明对谁都一样,感情那么淡漠,却偏要装得对夏那样好,南不理解为什么他要为夏做这么多。
安澈抬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你没听过我的心跳声?”
南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举动他已经了然于心。
从前南无数次在他熟睡以后慢慢靠近,总爱贴在安澈胸口听那里平缓跳动的节奏,用这种方式确定安澈还在他身边。
没想到这件事也没瞒过他。
安澈看着一副无动于衷模样的南:“你总爱这样。”
“哪样?”
他轻轻的,一如既往地犀利:“假装自己很从容,假装自己不在意。”
南表情没有分毫变化:“你说得对。”
安澈像是懒得多费口舌:“你放我们出去。”
南却说:“我并不能控制这场幻境。”
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南打定主意,不管安澈说什么都不会听,他什么也不会做。
被抛弃过一次的人怎么做得到再一次全身心地信任同一个人?
唯有算计。
南的算计便是利用夏来困住安澈,让安澈心甘情愿留在幻境里,他能满足安澈的一切,除了从这里出去。
他布了很久的局,从在安澈面前伏低做小,让安澈放松警惕,到刻意泄露芙斯托的信息为饵,再引诱公会上钩,激发内斗,将事情闹大以后完美地掩护了西尔希,一箭三雕。
他终于等到安澈自己落入陷阱。
南看着安澈,那头短发依旧梳的整齐,半掩着灰色瞳孔,看起来冷漠严肃。
往日装出来的温情懂事褪了个干净,只余深切可怖的占有欲。
安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那毫不掩饰的情绪,他扫了一眼夏,说:“我有办法保住他。”
南不为所动。
直到他举起刀,似乎在思量该往哪里切,南心头一紧,上前想夺过来,幻境里伤亡会牵连到真实世界。
他握住安澈的手,便见到寒光一闪,那匕首狠狠插在他心口。
南没有松开他的手,好像早有预料,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在床上。
疼痛蔓延开,他脸色苍白,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恍惚地望着安澈,好像这一眼即将变成最后一次见面。
安澈被烫到似的别开眼,手有些发抖。
周围的环境随着南的一举一动而震颤,从边缘开始濒临皲裂。
以南的力量为食的幻境即将崩溃。
“你就这么无情吗。”南微微低头,鲜血从他指缝里流淌出来,他咳了一声,声音低哑而湿濡,“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轻轻阖上眼,神态几近冷淡:“我是不是要被你抛弃了。”
安澈没说话。
南如同被下了判决书的囚徒,嘴唇颤了颤没吐出半个字来,黑鸦似的睫毛沉重地压下,平日里时常翘起的眼尾也像抽干了活力,满脸灰败。
得知了自己的命运,他反倒想开了,在安澈手里他从未想过挣扎反抗,被拴着的永远不会是安澈。
甚至不敢有半分幻想、半分奢求,只担心设想落空,一败涂地之下更绝望透顶。
沉寂的哀痛将他兜头浇了个透。
世界几乎成了一片灰白色,天花板被捅出一个窟窿,巨大的洞穴徘徊在上面。
幻境已经救不回来了。
真实的世界从头顶慢慢显露出来。
他握住安澈没来得及撤开的手,吸着气艰难道:“杀了我,我要死在你的手上。”
余光里,他看见安澈朝他靠了过来,似乎抬起了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温柔的抚摸,伤口处冰凉的气流缓缓流动,只片刻,那些不适全部消失不见。
南愕然睁眼,就见安澈整只右手都变得灰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