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又一声惊雷乍起,一瞬间照得屋内一片茫然如寂,窗外狂风刮过,吹起案上那张少年长枪驻地的画像,照得他清隽面容苍白如纸。
窗外雨幕缭乱,一瞬间,林若雪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姑娘…姑娘!您要挺住啊!”小芸在望着她哭喊。
她要挺住吗,是要的吧。
真经历万箭穿心的痛时,心中竟是一晌空洞,那空洞大到,她来不及去体验那些细细密密的痛,和皇后的对话却又浮在眼前。
“江家还有我。”
江家还有我。她不能这样先倒下,江家不能倒下。
林若雪颤巍巍扶着小芸站起来,她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流泪,只扶着小芸的手,尽力稳住自己几欲向后倒去的身子,一字一句道:“陪我去找侯爷和夫人。”
林若雪到的时候,侯夫人赵氏已经哭昏过去了许多次,安平侯在消息抵达的第一时间便被宣进宫面圣,屋内只余一个赵氏,满面泪痕,在床榻上被几个下人搀扶着才勉强没再昏过去。
昔日何等光华荣耀的安平侯府,如今竟徘徊在举府获罪的边缘。曾经战功赫赫名满京城的少将军江淮,至今生死不知,甚至恐沦为罪臣。
林若雪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走进屋去。
赵氏一见她走进来,便一把拉住她的手,眼泪纵横道:“雪儿,怎么会这样,怎会如此!”
林若雪静静在她面前坐下,拿帕子轻轻擦去她面上泪痕:“夫人莫急,少将军只是下落不明,并非就是确定了如何,战场上一念之间便是一线生机,您切莫要注重自己的身子。”
赵氏却恍若未闻,她望着林若雪摇头道:“不,不会的!淮儿的性子我知道,他就算是战死,也绝不会做出弃城而逃这种事,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是谁,是谁歹毒心肠要害我们,要害我儿!”
林若雪望着她破碎的样子,忍住心中翻涌出的阵痛,可此时,只能强力扮过她的身子让她冷静下来:“夫人!”
赵氏一愣,她收了声,茫然地望着林若雪。
“夫人您先别急,这件事中必有蹊跷,信上只说少将军下落不明,并未曾断言他是战死,有人要的就是要江府倒下,您不能着他们的道,侯爷也不能着他们的道,少将军也许正在北域拼命争一线生机,我们作为他身后的人,绝不能倒下,知道吗夫人!”
不觉间,她的声线渐渐拔高,竟生出了与年龄全然不相符的气势来。
赵氏这才愣愣望向林若雪。
眼前的少女身上带着未卸的雨气,湿发零碎在额头,眼眶通红却硬是没掉出一滴泪来,她紧紧扶着自己的肩膀,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慌乱,更不容谁倒下。
赵氏涣散的眼瞳渐渐重新凝聚起来,落在少女苍白的脸色上面。
“雪儿。”赵氏轻唤她了一声,一个后辈,尚且能在乱境中稳住心神,何况是她。
“夫人。”林若雪叹息一声,音色也平和了许多。
“您放心。”她凝望着赵氏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抛下江家,我更不会放弃江淮。”
少女的眸色向黑暗中的一束光,她声色清晰:
“雪儿微薄之躯,但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给您一个交代,给江家一个交代。”
“他若还在,我便领他回家。若他真的战死,我踏遍北域也要找到他的尸骨,带回京都,让英雄安眠。”
林若雪的目光移向窗外阴沉的天幕;
江淮,天大地大,黄土白骨,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走遍千山万水,接你回家。
林若雪扶着赵氏入睡,为她掖了掖被角,摒退了屋里的下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才刚刚掩上身后的屋门,却见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来,那男子穿着明显是宫里的服饰,两根串着珠翠的帽绳随着急促的步伐在耳边晃啊晃,远远地就朝她大喊:“林姑娘!”
那人在林若雪面前站定,林若雪看了一眼,便惊异道:“陈公公?”
来人是皇宫的掌印太监陈礼,他弓着腰,在林若雪面前大口大口喘着气,明显来得很急。
陈礼自年轻时入宫便在江文鸢身边伺候着,这样的关头,这样慌忙地出宫……林若雪悄然攥紧了十指。
她正要再问,陈礼已经率先抬起头来,林若雪这才发现他眼中竟蓄满了泪。
她心中骤然一紧,试探着开口问道:“陈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陈礼胡乱朝脸上抹了一把,仓皇道:“姑娘快进宫去看看娘娘吧!”
“姑母如何了?”
“娘娘她……快撑不住了!”陈礼哭喊道。
江文鸢撑不住了。
那话音落下,林若雪只觉得又一阵强风吹来,直要吹折她的清瘦的身子。
她极力在风中稳了稳身形,尽量平静吩咐下人:“备车,去坤仪宫。”
马车停在坤仪宫门口,陈礼率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