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雪。”
江淮似乎感觉不到疼,在她对面直身站了起来,俯视着面前的少女,看不出情绪。
“你会后悔的。”
他转过身,握紧仍淌着血珠的右手,一声惊雷从头顶炸响,好大风雨。
少年没有回头,默不作声地走进了亭外的雨幕里。
亭内,少女的双唇颤了颤,目光涣散地盯着对面的虚空。
半晌,终是呛出了一滴泪,从长长的睫毛滚落下来,埋入咸苦的泥土中。
训兄2
早秋的第一片叶被风吹落到案台, 林若雪抬手掩上窗棂,将隔夜的冷茶泼在了凝干的墨里。
小芸正端着洗漱的盆具进来,看到窗边人影,脚步在门前顿了下。
“姑娘, 您又一夜没睡啊?”
账本上的笔尖还在刷刷抖动着, 林若雪没抬头, 轻轻嗯了一声, “小侯爷那边有消息了吗?”
听到这个人, 小芸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唇,将盆具在案前放下, 一边绞着毛巾一边轻轻回话道:“有了。”
她用热毛巾敷着林若雪发青的下眼睑,轻轻擦拭着,“侯夫人那边让托人告诉姑娘,小侯爷前几日便拜入了上官将军帐下,再过不久就要随军去边关了,再回来应该是到年底。”
“侯爷侯夫人都称赞姑娘聪慧能干呢, 说小侯爷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姑娘一开口,马上就收拾行装动了身。”
林若雪没吭声, 目光仍望着手上的账册。
小芸面露心疼地望了她一眼, 犹豫着道,“奴婢知道,姑娘是心里挂念小侯爷才会整夜整夜地不合眼,真是辛苦了姑娘, 也不知…小侯爷能不能懂得姑娘这份苦心。”
“懂不懂得都要如此。”
林若雪轻叹了一声, 终于将手中看了一整夜的册子合上了,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
“他生在这样的门第里, 道理是早都懂得的,我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小芸拧干毛巾,低头替她擦手,有些犹豫着道:“姑娘您觉得…”
她偷偷瞧了眼林若雪的神色,“您觉得小侯爷,不会真的从此恼了姑娘吧……”
“不会。”
林若雪指尖轻抚着腕上玉镯,望着窗外月洞门的方向,似想起些什么,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人的性子我了解,他若是真的生气,侯爷侯夫人那边早就翻了天。”
她抬起手腕将玉镯放在阳光下打量,“哪还会真的听话从军去呢?”
“又怎会——”林若雪的目光在桌角的铺契上面停留:
“又怎会留下这些。”
阳光洒进她面上两只梨涡,清清浅浅铺了层暖意。
看见自家姑娘终于缓和了神情,小芸也跟着开心了起来,“还是姑娘您了解小侯爷,日后小侯爷得了军功,姑娘可也要跟着记一份功劳呢!”
林若雪笑着将笔搁到案上,“但愿如此吧。”
两人的对话被门外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打断。
林若风少有地跑得如此之快,人如其名,真像一阵风似的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妹妹妹妹!”
他一张胖脸上的肉随着步子颤颤巍巍,目光灼灼兴奋,进屋的时候还颠簸了一下,他也没管,着急忙慌就站到了林若雪面前。
两个女孩相互碰了一下目光,林若雪来了兴致,笑着奇道:“什么事啊?哥哥竟然这样高兴?”
“怎么,妹妹不知道!”
林若风随手夺了桌上茶盏猛灌一大口,两腿叉开大大咧咧往藤椅上一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见他这么高兴,林若雪笑着走到他身侧,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哥哥莫急,坐下慢慢说。”
林若风终于平静下来,神秘莫测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压低了声线悄声道:
“我听说,江淮那小混蛋,被他爹妈赶去从军去了!”
“………”
林若雪为他顺气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却依然挂着笑,显得波澜不惊道:“哦?”
她停下动作,转到了林若风的对面,笑眯眯道:“小侯爷行军打仗,哥哥就这样高兴?”
林若风哪看得出她神情变化,狠狠一拍大腿:“这是当然!”
他心情似乎十分舒爽,兴奋地自顾自分析着,“那小混蛋不是天天缠着雪儿你不放吗?他这回从军,边关可都是艰险苦寒之地,指不定有个三长两短却胳膊断腿地,到时候他残废着回家,我看他怎么还有脸……”
他这一顿输出,听得小芸是头皮发麻。
小芸面色艰难地瞧了瞧林若雪笑意渐无的脸色,这边林若风还在那旁若无人地说着,她手心都捏出汗,附到林若风耳边用气声提醒道:“大公子您快别说了,姑娘她……”
“让他说。”
林若雪眯眼瞧着自己口吐狂言的亲哥,眼神凉凉在他对面坐下来,指尖一下下轻敲着檀木的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