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雪低下头,顿了一下,“淮哥哥从小就擅长棋术,对不对?”
江淮没否认,淡淡道:“尚可。”
“嗯…”林若雪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又抬起眼望他。
“那如果有一天,淮哥哥棋盘里的这些棋子,都不见了,或者说,被人抢走了,你要怎么办?”
“抢走?”
江淮漫不经心道:“自然是夺回来。”
想了想,又接言道:“但敢抢本侯的,京都又有几个?”
林若雪看着他的眼睛:“那若是真的抢了呢?不仅抢了你的棋盘,还抢了你的府邸抢了所有你珍爱的东西,小侯爷又待如何?”
江淮冷笑一声,“本侯自然会想尽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林若雪点点头,顺势开口:“那若是,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方法,只有参军,只有取得功名这一条路呢?”
揣揣不安,却不能心软退缩。对面少年没开口,可有些事,她纵使不忍,也要面对。
空气静默半晌。
江淮抬眼,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眸:“你是何意?”
少年目光微凉,黑白的瞳孔瞧不出情绪,只是直直地盯着她,显得更加分明。
林若雪心中猛得颤了一下。
可受人之托,终是不能辜负的,纵使再心中不忍,也无可奈何。
她眼眶微微发红,却还是望着他笑了一下。
“小侯爷。”
她轻轻地扯出一抹笑。
“你去从军吧。”
她双唇轻动,每个字都像是单独蹦出来一样清晰可闻,辩无可辩,无可退却。
空气一瞬安静下来。
静能闻针落。
江淮望了她半晌,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辨不出喜怒。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笑了出来。
“阿雪,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么,你要讲这样的笑话。”
“淮哥哥。”林若雪弯起唇角时,两颊一边一个小小的梨涡。
不管这笑是否发自肺腑。
“你知道的,我并非说笑。”
少年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林若雪眼眶酸涩地疼,但她强忍着朝他眨眨眼,“淮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江淮凉凉地笑了一声,“所以你就和他们一样,要将我从眼前赶走?”
林若雪定定地望着他。
半晌,她缓缓点头。
“是。”
不知怎的,原本晴朗的天色开始微微发昏,有生冷的风灌进来,吹起少年玄色的衣摆,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额上青筋隐隐地凸起。
少年的声线带着隐隐的颤:“你是想要功名?”
林若雪毫不避讳地点头:“是。”
“但你分明知道的,哪怕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也能享一生无虞。”
林若雪轻声道,“那不一样。”
“小侯爷应该知道的,我家原本也有数不尽的富贵荣华,可这些富贵和虚名,若是没有实权傍身,就是小儿抱金于闹市,一阵风雪就能散尽。”
“再高的爵位,再好的家世,也抵不过一个手握通判之权的肱骨之臣,小侯爷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该懂得如此道理。”
“所以——”
少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眼尾泛着猩红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像是极力想从之中看出什么,声线夹着隐隐的抖。
“你为了让自己的荣华永驻,让我去边关苦寒之地,哪怕命数难料生死未卜,你也——”
他的言语顿住,眼尾红的妖异,一双狭长的眸子分不清是淬了冰,还是起了雾。
声音像是发哽,“阿雪,你也不在意么?”
林若雪倏地睁开眼,长睫颤动了几下。
“对,小侯爷。”
压抑了数十天的酸涩情绪再忍不住,化成泪珠从眼眶中汩汩而出。
泪光中,她扯着嘴角浅浅地笑了笑。
“你本该知道,我就是这样为了荣华愿意牺牲你——”
她双唇微微颤抖,“我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
“你骗不了我。”
少年蓦地凑近身体,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手臂却隐隐发抖,目光像利剑要她整个人贯穿。
亭外云层翻涌,雨势渐大,冰凉的水珠顺着屋檐砸到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像是人的心擂将息,簌簌作响。
他手上的力道更紧,声色却像是哀求一般,“阿雪,你不是这样想的,对吗?”
少女没说话,下巴被捏得生疼。
她闭上眼,感受着大雨来前的风势,被摧折的残枝从高处落下根根坠地,冷风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向她袭来。
她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能发出声。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午夜梦回,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