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自己的右手,神情忽然卡壳。
她刚才要点击什么来着?
这是现实世界,她能从空气里点出什么东西来啊?
蚊子从耳边嗡嗡飞过,将她思绪引开了。云猎抬手一拍,厌烦地抽出纸巾,擦去掌心里的血点,怀疑这可能就是刚才从自己身上吸出来的。她刚才是不是想伸手赶蚊子?大约如此。
云猎一边想着,一边把电蚊香插上了。
“虽然我也怀疑这种蚊香闻多了对人体不好,但总比没有要强。”
她猛地闭上嘴巴,看着空中徐徐燃起的红点。
房间里没别人了。
——她原本打算和谁说话来着?
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个人马上就要大呼小叫地嫌弃这盘蚊香难闻啊?
“谢谢解答,治安官同志,您太好了。”
云昭站起来,和眼前的人握了握手,表现得热络而又不失一种老式的礼貌。其实从她还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不流行互称“同志”了;不过年轻人们似乎总认为老人生来就是这么老的,并且喜欢用老套的模板来理解她们。为了赚取同情分、让事情办得更顺利些,云昭倒不介意利用一下这种印象。
“哪里,您客气了,能帮到您就好。”
书记员可能还是头一次获得这么隆重的称呼,顿时面色绯红。看起来,即使没有因为上级领导吩咐,只需要云昭一句话,她也很愿意把人拉回去,再细说半个小时的议会法案变迁史。
“可真是帮大忙了!”云昭微微一笑,“要不是听您说,我还真不知道,ai法案改版的时候竟然没规定安全锁的所有权呢。”
在书记员依依不舍的目送中,云昭婉拒了别人的搀扶,戴上帽子,颤巍巍地走出会客室,向电梯走去。
vol6|03 云昭旧事
“调查得怎么样,侦探女士?”
一杯热茶放在了她面前,香气悠长,沁绿的叶片在清水中缓缓舒展。云昭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语气里隐有怀念:“这杯子不错。”
“对。真正的紫砂,不是用塑料仿制的——如今都不怎么生产了。”
盘着发髻的女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云昭对面坐下。她颧骨很高,额头端方,清亮的眼眸藏在层层皱纹下,穿着合身的灰西装。尽管衣领和袖口处因为关节老化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形变,但还是能够看出权力在她身上积淀的威仪。
但是这种威仪此刻显然并没有作用在云昭身上。当她们的目光相接上时,某种变化开始奇妙地发生,两个人的面部肌肉都松弛下来。云昭像在打量一位少女,而她自己的声音也那么青春、那么松快,如果云猎听到肯定会大吃一惊:“那可真难得,青颂。看来理事的待遇挺好啊?”
“云昭,”李青颂摇了摇头,手指圈住茶杯,眼神从她脸上温和地扫过,“你知道你本来也可以这样的。你本来应该坐在我对面的办公室里。这些话我当年就该和你说,可是你走得太快了——就算当时顶刊都握在赵院长手里,什么都发不了,但是文坛并非没有为你留下立足之地。如果你愿意转到编辑行业,或者找个远离都城的文艺部下属机关,慢慢等待,总会……”
她从云昭的眼睛里看到灯所反射的光,没有再说下去。
云昭笑了一下:“总会等到他死的?”
李青颂沉默片刻:“读书那会儿,总觉得咱们还是孩子,赵院长是大人。一转眼……”
“……当年年富力强的大人,都去世十多年了。咱们也老了,老到开始避讳‘死’字的年纪了。”
“你知道这事?”李青颂脸上的怅然一闪即逝,被惊诧取代,挑起眉来。
“当然,新闻报道了好多条呢。”云昭又笑笑。
她现在看起来再也找不出半点少女的影子了。
李青颂说:“那你怎么没回来?”
“我觉得这样挺好。”
李青颂表情没变,但眼神轻轻动了一下,从老友洗得发白的衣角上移过去。云昭显然捕捉到了这个暗示,她大笑起来:“真挺好。我孙女那时候都上中学了,功课很忙,我也没什么心思再想别的。我孙女特别好——真的。”
“算了,就知道和你说也没用,当年的我还挺机智。”李青颂叹了口气,没再劝下去,而是换了话题,“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再联系我们,还托我去找司法那边的人,调查关于云端的漏洞,就是为了这孩子吧?”
云昭说:“我得救她。”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李青颂抬手止住准备再次开口的云昭,拉开自己的椅子,颇为吃力地弯下腰。
只听咔哒两声,一个仿金属质感的保护壳被李青颂取下来,放在了桌边。接着,她脱下外套,包住手掌,端起自己那杯茶,朝插座干脆利落地泼了过去。
顷刻之间,房间里所有电器都熄灭了,只剩日光灯还照耀着。
“酷。”
云昭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还好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