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淋得有些昏暗,手掌向内折回来,看不清是五根还是六根指头。
一进客栈,萧条之意便扑面而来。窗牖紧锁,人影稀疏,大堂里充斥着因为潮湿和封闭而显得有些憋闷的霉味。尽管柜台上小小地烧着一盏油灯,但店主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似的,又往外围了一圈油毡,让那光线只从缺口处漏出来些许。
这不由得让云猎产生了进行某种地下交易的错觉。
店家收下金叶子,将钥匙从台面上推过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她们快点上去。
而就在云猎走到楼梯口时,这掌柜的又忽然将人叫住,声音嘶哑而低沉。
“天黑不要燃灯,入夜不要倒水,关门不要再开。”
“姑娘,可得记住咯。”
话一说完,掌柜就把灯吹灭,退进了阴影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搞什么啊……”云猎收回视线,感觉在游戏中进步的不止是玩家,就连这些npc们,营造恐怖氛围的技术也与日俱增。
虽然知道都是假象,可看着前方黑沉沉的楼梯,听着隔过几层木板后淡如呜咽的雨声,还真有点瘆人。
她掂了掂手里的三把钥匙,做出决定:“这地方古怪得很,今晚咱们就一起睡吧。”
因为要的都是上房,床铺尚算宽敞,三个人挨着挤一挤,打横也能睡下。只是这客栈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通过风了——或许恶鬼传闻使游人对于江阳城退避三舍吧,房间显然很久都没打扫过,满是发霉般的臭气。
陈湛可能是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我们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吧?”
“……不行。”青陆正在检查门窗,一边咔哒咔哒地推着木窗,一边远远答道,“这些窗户都已经用木条钉死,还贴满了符纸,大约是店家请哪个散修布的防护阵。虽然以师尊的修为,看不上这些小阵,但是如果贸然撕掉,也许会让城中驱鬼之力出现豁口,引得那恶鬼注意就不好了。”
没有半点修为的云猎默默屏住呼吸,心想,又是钉死,又贴符纸——
怎么这么像棺材呢?
就仿佛要被镇压的对象,是住进这间房里的人一样。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只是徒增恐惧,她言简意赅地答道:“今晚得委屈大家。就先将就一下,等到天亮,我们直接出发。”
青陆从窗户边退回来,看她轮廓,似乎是很信服地点了点头:“正是。日出时阳气旺盛,我们定能杀那恶鬼一个措手不及——对了,倒是我疏忽,陈师妹还没筑基,自然不晓得净气之法。”
她轻轻念了句什么,云猎顿时感觉像有人往自己脸上扣了张无形的防毒面具。吸进身体里的空气虽然还称不上清新,但却是半点异味也闻不到了,那头陈湛的呼吸声也顿时明显起来。
为了维持人设,她在心里悄悄谢了青陆一句,用非常自责的语气说:“哪里哪里,都是为师疏忽。”
排除掉臭味干扰后,大家行动速度都快了不少,摸黑再次检查了一遍门窗、橱柜和桌椅。眼看没什么问题,云猎侧身钻进床帏里,把佩剑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顿时感觉疲惫从肌肉深处涌了出来。
坐马车虽然能免于奔波,但是久坐伤腰,她觉得整个人都快僵成腊肉条了,天大的事也只想等睡醒再说。
就是在这一拥而上的困意中,陈湛碰了碰她的手:“师尊,外头下雨,还是有点冷的。咱们把被子盖上吧?”
云猎打个呵欠:“好,我把我被子分给你,大家一起盖。”
她伸出胳膊,将棉被推到陈湛那边,却忽然听到一道压得很低的抽气声。
分不清是谁在倒抽冷气——因为两个声音,一左一右,竟然同时响起。
陈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困惑,问道:“咦?师尊你能找到被子在哪吗,你现在揪着的这个是我衣服啦。”
床铺另一侧,青陆却腾地坐了起来:“师尊……你在说什么?被子,不是还在我这边叠着吗?”
……那她身上这一床沉甸甸、软喧喧的东西,是什么呢?
触碰到她手臂的、散发着些许热量的那段人皮,又是什么呢?
vol4|15 呼噜呼噜毛
正当碧绿火焰从青陆手指间燃烧起来的时候,云猎已经劈手去夺自己放在床头的上阳剑了。只是好巧不巧,她的衣角被那原本误认为是陈湛手掌的东西压住,死沉死沉,行动间便带出两分滞重,连身形都险些给扯倒了去。
惊呼和叫喊接连拉响。火光之下,黑暗窜逃,一切都变得无所遁形——
当云猎反手将剑鞘捶进那东西中时,便已经看清楚了。
一具失去呼吸的尸体,静静躺在陈湛和她之间。
这躯干上的血已经流干了,不知死去多久,倒是暂且没看出腐烂痕迹。想来,正是因为青陆施展净气术后,她们忽略了房间里的臭味,又因为环境昏黑至极,所以才会对这个多出来的人毫无察觉——
事实上,那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