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越老该越沉稳才是,祖母却被佛祖惯的忒无法无天了些。”
黄氏狠狠敲了人的脑袋一下,“净说这些胡话。”
转眼间,她瞧见了坐在挨炕一溜椅子上静静等着的吕献之,她们在这祖孙情深,倒是不小心把这孙女婿给忘了,看着孤孤单单的。
“老身礼佛日久,许久不见人,只听说过你这学问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叫三娘与你呆在一处叽叽喳喳,也不知添了多少乱。”
吕献之仰起头来,连忙否认。
“并未添乱,祖母疼爱三娘,嫁予荣期,算是吕氏福分。”
杨灵籁捂了捂额头,这人不会说话其实也可以不说。
黄氏也被这一出表忠心给惊到了,这高帽子戴的忒牵强,吕氏是流传百年的大族,三娘也是个庶女,便是将杨府的先辈们拉出来都凑不够这个脸叫吕氏弯腰。
这话也就听着不像是好话了。
“祖母别多想,郎君是个书呆子,不会接话,府中老君也常常被他语出惊人吓到,您就当他有这个心就成。”
杨灵籁无奈在后面拾起了烂摊子,话语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谁知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说不明白好好的话怎么就不中听了,但既是三娘说错了,那就是错了,吕献之非常诚恳地快速给予肯定。
“三娘所言甚是,荣期话中稍有不妥,还请祖母莫要嫌弃。”
“行了,你坐那就好,别说,也别插嘴。”杨灵籁有些牙痒痒,之前那股不说话的劲呢,怎么到这全没了。
被怼了的吕献之再次摸不着头脑,乖乖闭麦。
为何解释了也是错,有过则改是吕氏家训,二十年来一一遵循奉为指南,并未出错。
活了大半辈子,见了不知多少高门密辛,黄氏从没觉得有一对比杨三娘这一对还要奇葩,这都是什么事啊。
长得是个端方公子,这性格不敢苟同。
至于这三娘,不说了,也是个会整事的。
杨灵籁也知道这话不好接,便转移了话题。
“盈月,你将我给祖母特意备的东西拿上来。”
站在吕献之一侧的屠襄将东西递了过去,盈月接过来走上前来,才叫黄氏看清到底是什么。
竟是一女子盛放梳妆用品的黑漆描金嵌染妆奁盒,这盒乃是五子奁,内方盒内摆放小小的雕花铜镜,不同于必须放在案桌上的那些,这圆形铜镜极小,下方是一可供手拿的木柄。
实际上就是现代人化妆常用的手拿小镜子。
黄氏拿出来左右看看,质感很轻拿着也不太累,“这东西好生新奇。”
这时盈月又一一拉开了下面小抽屉,里面堆满一些金饰,镂空双花鎏金簪、镶宝鹿鹤同春金簪、嵌绿松石花形金簪、鸾雀并蒂金步摇、珊瑚松石金耳铛……,都是京中金酆楼的新式样,需要遣人去做的,一年半载也不好排上号。
最下面的小匣内则是一些时兴的胭脂水粉,总而言说这一个不大的妆奁里的东西少说也得大几百金。
“祖母常去寺中祈福,定是要沐浴更衣,焚香点蜡,见佛祖更要盛装打扮,这妆奁或是比不得您那些好东西,但也算三娘一片孝心,叫您在寺中也别忘了三娘。”
黄氏也是没想这丫头还记得从前说的话,儿女债她也没想过取,左右也是想享些天伦之乐,没太计较,真收拾收拾走了去追光寺谁还记得她这把老骨头,日常做个摆设罢了,重新瞧了人几眼,语重心长。
“你是个脾性真的。”
“高兴也好,喜欢也罢,都爱藏在心里,偏偏外面上不正经、油嘴滑舌,日后可要吃亏。”
害躁
明是点拨, 实是夸奖,杨灵籁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嘴角处十分浅显的酒窝都乘着些高兴之色。
这府中, 若说她最喜欢谁,定是这个见了不足几月的祖母,人老了容易哄, 且在某些方面看的清, 必要时候的话语权也能锦上添花,这一番祖慈孙爱并不算白做。
出了寿安堂, 杨父身旁的小厮便来请人,吕献之侧头瞅了一眼杨灵籁, 参天树下,女子莞尔一笑,“郎君快去吧。”
绿叶衬娇花, 分明是上等好景色,却叫他呼吸一窒, 快速迈着大步离开了。
越是了解, 他对杨氏三娘的感觉就愈发可怕。
这样一个见人见鬼都能笑, 心思埋的比那树根还深的女子,日后怕是他多说一句,都得被算计的头都抬不起来。
盈月站在杨灵籁身旁,瞧着姑爷不顾仪容姿态紧赶慢赶的身影, 心头疑惑, 问道, “姑娘,公子他怎么跑的这般快?”
其实, 相比于跑,那可能更算溜,只是她不太好意思将这种不太美好的词用在上京第一公子头上,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管他了,总归是走了,快扶你家姑娘回去歇歇脚。”杨灵籁随意撇了一眼那门框一隅剩下的衣角,漫不经心。
“姑娘,不去寻姨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