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眼瞧着姑娘眼角泛红,祈求般望向她,哪里还记得刚才的那星点不快,只将人拉着一同做在小榻,又揽在怀中揉了揉人的手安慰着。
“姨娘只是怔神了,碧画性子活泼也总做些匪夷所思之事,三娘莫要计较。”
“只你刚才问我如何抉择,姨娘一时没明白。”
杨灵籁脸色不太好,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看着她,眼中皆是委屈。
“三娘在杨府困的太久了,吃不好住不好,便是父亲待我也与其他姐妹并无不同,大姐姐出身极好又有母亲呵护教导,吃穿用度比三娘好上千百倍,日后嫁人也是世家子弟,可三娘若是不争,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姨娘,三娘从小就是一个计较之人,即便被叫了多少遍跪祠堂、罚禁闭,都改不了贪财好权的性子,我想做人上人,想要荣华富贵,想叫那些从前都欺负瞧不起我的人都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她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的欲望,将最不堪的一面都毫不介意的展露在潘氏面前,是因为她在赌,赌最后到底谁会帮她。
这番直言直语叫潘迎蔓面色呆滞,这好像是三娘第一次朝她说这般多话,也是第一次与她说心里话,原来三娘所求与她所求本就不相同。
为人父母求安宁,可为人子女求上进。
是的,上进 。
即便杨灵籁将自己说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潘姨娘也仍然觉得自己所生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坏。
“所以,姨娘你会帮我吗?”
带着试探和茫然的话,叫潘氏猛地拉回现实,阴影打在室内,她瞧着女儿满是寂落的脸,根本无法拒绝,拢了拢对方的肩膀,轻抚着她乌黑的云髻,良久才道。
“三娘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姨娘只听你的。”
其实对于杨父,潘氏亦心中打鼓,她也不敢赌一个男人的疼爱,只是无可奈何下逃避的选择,如今被猛然剥开一层皮袒露出来才打击深刻,可如今杨三娘的几句心声也叫她无法舍弃,终究这十月怀胎又十七年教养的血脉亲情马虎不得。
有些东西是阻止不了的,她或许护不了三娘,但至少也想给三娘做些什么。
杨灵籁将脸埋在人的肩膀处,颤颤巍巍像是哭诉,眼神却微挑正能瞧见外面簌簌晃动的竹叶,笑意隐隐。
她又一次赌对了,上一次是夫妻之命,这一次是母女之情。
赐婚
潘氏走后不久,便有一个新面孔的婢女端着承盘来院子中请见。
杨灵籁被盈月哄着出来瞧瞧,屏风外的圆桌上规规矩矩摆着一竹编蒸笼,样子新奇,也不大,待仔细些还能闻到些许竹木和茶叶的清香。
打开蒸笼,便见形四四方方的糕点依次摆着,个个体态丰腴且有弹性,一眼望去呈半透明状,是茶的碧绿色。
盈月甚至专门找了一对膳碟摆放,叫杨灵籁看的有些咂舌,不知到底是什么稀奇玩意,便随她去了。
待真尝到了嘴里,才觉这味道有些颇像她曾吃过的糕点,只是这里面放的不是肉而是星星点点的碎茶叶。
“姑娘,好吃吗?”
杨灵籁最后抿了抿嘴角的碎渣,喝了口茶,口中越发泛着淡淡的茶香,“这是哪里送来的,赏些银子过去吧。”
“姑娘可想差了,并非别人送的,而是姨娘亲自为您做的。”
不经意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是午后做这些烫到了手?”
杨灵籁虽不好拘束,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上乘,今日潘氏一来,她便注意到了那有些狰狞的伤处,只是心中总有些别扭才什么都没提。
如今这一连串也都说得通了,今日晨起与她争吵,午后便做了这糕点当赔礼,竟也是被她给连累的。
碧画对潘氏尤为在意,她虽年纪小却因着姨娘的善意才从一个受人欺负的浣衣婢女做了这主子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送吃食时又是对小婢女一叮咛二嘱咐,叫人一定要说清。
听到盈月耳里,就是潘姨娘因为姑娘伤神,亲自进小厨房做了这糕点,后伤口来不及上药便慌慌张张被叫到正院,这糕点中皆是满满的爱女心切,比之山珍海味定都美味些许。
因而转述时又加了浓厚的一层滤镜。
“姑娘,奴婢还听老嬷嬷说,这茶糕可是您幼时最爱,姨娘可真是惦记您的紧。”
可谁知杨灵籁听了却依旧不冷不热的,只是盯着碟中的那最后一块茶糕神游天外。
原来,也不是做给她的。
又在院中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杨府迟迟没接到镇国公府似要上门提亲的消息,那金明池中发生之事像是一场云烟消散在日复一日里。
杨父在书房中待的时辰都多了不少,甚至鲜少地叫这个女儿多走了几次,只是每次来了也只是打打太极,现在除了一个等字,便什么都做不得。
杨灵籁倒是想做些什么,奈何没人给她这个机会,徐氏已然把她当成了害虫看管,一食三餐之外,盈月出这翠竹园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