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街上置办年货的百姓颇多,单凭雪地上杂乱繁多的脚印,无从判断流犯的逃跑方向。
顾桑慢悠悠地卷起对联,官差就追了过来,没有看见那名女流犯的身影,指着她问道:“喂,有没有看见一个女流犯?”
“流犯?”顾桑佯装诧异,随即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等几名官差消失不见,顾桑回到方才的巷子,对着箩筐的人说道:
“出来吧,官差已经走远了。”
箩筐里的人没动。
顾桑抬手掀开箩筐,随即蹙起眉头。
曾经圆润发胖的杨五姑娘,瘦得生生脱了形,面黄憔悴,圆脸盘也瘦成了长脸庞,足可见流放的日子有多难捱。
不用问,顾桑也知道杨靖儿的遭遇。
太子逼宫谋反,杨清雅身为太子妃,杨家自然脱不了干系,阖族流放至苦寒之地。
杨靖儿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双手红肿满是冻疮,眼里蓄满泪水和惊惧。
杨靖儿僵硬地抬头,发现救她的人竟是自己最讨厌的顾桑。
见她落难,不是该落井下石吗?
曾经跟她最要好的黄嫣和柳翩翩,就是这样做的。在杨家获罪后,立刻跟她断绝往来,甚至狠狠地奚落羞辱了她一顿。
见杨靖儿不言不语,顾桑道:“此地不宜久留,官差找不到人定会折返,先离开。”
杨靖儿默默地跟在顾桑身后,一路无话。
如果是以前的杨靖儿,不消顾桑开口,就要挑衅生事找存在感。
顾桑看了一眼杨靖儿破了洞的鞋,杨靖儿察觉到顾桑的目光,窘迫不已,想将生了冻疮的脚趾缩进去藏起来,却无果。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回。”
顾桑丢下一句,就走了。等她再次返回,带回一套棉袄和一双棉鞋。
款式老旧,不是杨靖儿曾经常穿的时兴样式,却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先换上,可能会暖和一些。”顾桑将衣物和鞋递给杨靖儿,“你……你如今身份特殊,不能带你去铺子里试穿,也不知尺寸合适不?”
“谢……谢。”杨靖儿哽咽道。
顾桑转过身,给杨靖儿留了体面。
杨靖儿快速换上棉鞋和棉袄,棉鞋比她平时穿的大,但双脚肿胀生疮,穿上竟也将将好。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杨靖儿早已冻得麻木的身心奇迹般有了暖意,见顾桑又给她买了热腾腾的烙饼和伤药,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泛滥决堤的黄河。
杨靖儿咬着烙饼,大颗大颗眼泪狠狠地砸在饼上:“我们大房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杨清雅分明是二房嫡女,参与谋反的也是二房的子弟,结果受难的却是大房。
因为,皇帝最喜欢搞连坐。
顾桑看了一眼杨靖儿,说:“约莫都是姓杨。二房出了个储妃,大房也得过利借过势,不是吗?”
杨靖儿可没少借太子妃的名声耀武扬威。
杨靖儿愣住,知道顾桑说的对,但心里就是恨,恨堂姐为何要嫁给太子,恨太子为何要造反,就算造谣说他不是皇帝的种,难道只能造反吗?
又恨二房的人为何不听父亲和祖父的话,非要蹚东宫这趟浑水。
害得她……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如今却成了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的流犯。
杨家接到流放北地的圣旨,杨靖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根本不愿面对现实。
杨靖儿的怨恨不甘无处可发,只能泄愤似地吃完烙饼,相对吃饱穿暖了一些,方有心情问顾桑:“你为何在这里?”
顾桑说:“我来玩啊。”
“一个人?”
顾桑笑眯眯道:“对啊,有何不可?”
杨靖儿皱眉:“娘经常告诫我,燕京外的天地并不太平,姑娘家不宜出远门。”
“你现在不也出了门?”
“我是被逼的。”杨靖儿咬牙道。
顾桑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
杨靖儿浑身一颤,悲从心起,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过过这种苦日子,我熬不下去的,肯定熬不下去的。一旦去了北地,我真的会死,会被他们打死,会被他们活吞了。你不知道,四姐姐就是被这些畜生给糟蹋了,就为了换一点吃的。如果我呆在那里,我也会被他们……如果不是娘和哥哥护着我,我肯定比四姐姐还惨。”
杨靖儿嘴里的畜生就是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衙役。
杨靖儿长得圆胖,骄纵蛮横,性子不讨喜,面相本就有些刻薄。杨夫人刻意让她将脸色弄脏涂黑,对比之下,娇柔可人的杨四姑娘自然极为显眼。
杨夫人心知流放的女眷面对怎样的恶境,为了保住自己亲生的女儿,对庶女不闻不问,也是存了让庶女替杨靖儿挡灾的心思。
杨靖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