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边的酒楼中,佛保与严嵩相对而坐。佛保问道:“就这么简单,她就会折返?”
严嵩望着秋水长天,抿了一口杏花酒:“公公,能做夫妻之人,必是有相近之处的。即便有所怀疑,她也不敢去赌,万一赌输了,那便是一生的良心折磨。”
佛保抚掌道:“有理有理。不愧是你啊。”
果然不出严嵩所料,还不到一个时辰,贞筠一行就调转方向,返回宁波。
佛保与严嵩碰了一个杯。佛保起身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果了这事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不去踏青呢?”
严嵩拱手道:“敢不从命。”
两人走在路上,眼见天高云淡,桂花香浓,不觉心旷神怡。然而,这俩人才走到半山腰上,就见下人狂奔而来。佛保与严嵩面面相觑,他斥道:“怎么回事?”
下人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指着山下道:“启禀公公,不,不好了!那方氏……”
严嵩奇道:“她没回去?这怎么可能?”
下人急急摇头:“不,她回去了。可她、她没去谢家啊!”
佛保瞪大双眼:“开什么玩笑,她还能往哪儿去?难不成是王家?”
下人又摇头道:“都不是,她、她往咱们衙门去了啊!”
佛保、严嵩:“……???!!!”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佛保才长吐一口气:“严参政,你说得没错,能做夫妻之人,的确有相似之处。”
下人问道:“公公,那咱们怎么办?”
佛保阴阳怪气道:“还能怎么办,回去准备大礼参拜诰命夫人!”
两个时辰后,市舶司衙门中,贞筠早等得极不耐烦。此地的宦官俱是叫苦不迭,只能小心伺候。
贞筠又问了一次:“已经这么久了,你们主事究竟是去哪个衙门,还没回来吗?”
小太监低头道:“夫人稍后,我们佛保公公事务繁忙……”
贞筠冷哼一声:“看来真是贵人事忙啊。”
不多时,佛保方满头大汗走进来了。贞筠见状一愣,自觉自己是对太监成见太深,错怪人家了。她的语气也缓和不少:“是我叨扰公公了。”
佛保上气不接下气:“……哪儿的话,岂敢岂敢。”
时乖不遂玉女愿
再也不会有人,那么爱她了……
主人既归, 待客自然更加殷勤。他们换到了一处花厅之中。侍女捧上两盏香茗,甜白釉莲纹盅中翠色欲滴。小太监鱼贯而入,复又呈上四个小捧盒, 贞筠略瞟了一眼, 多是荷花酥,龙井茶饼等江南点心, 个个精致小巧,玲珑剔透。
佛保此时又笑开了花:“夫人请用。”
贞筠既然找上门来,也不打算虚以委蛇。她心知同这些宫里人打交道,与其耍花腔,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痛快。
她侧身看向他:“谢家闹了火灾, 公公可曾听说了?”
佛保闻言屏退左右后,才不徐不急道:“这样的大事, 咱家耳不聋,眼不瞎,岂会不知。”
贞筠手中的茶盅与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出了这样的祸事,不知损伤几何?”
佛保似笑非笑道:“不知夫人是问人,还是问物呢?”
贞筠道:“当然是问人。”
佛保都被她的耿直惊住了,虽说他是有意调侃, 也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这哪里是一个官家夫人当有的言辞。
贞筠挑挑眉:“唐太宗时,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书言事:‘宣州、饶州有银矿可采,每年可得数百万缗。’如是寻常昏庸之主,自会大喜过望。可太宗却道, ‘天子富有四海, 不以金银财物为宝, 而视利民良言最珍。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不如多得一贤才。’当今亦乃圣明君主,所思所想自与太宗一致。妾身深蒙皇恩,岂能不问人先问物呢?”
佛保一窒,随即笑道:“看来夫人居于文气昌盛之地,才学更上一层楼。”
他在回避她的问题,贞筠心一横:“不知谢家二房伤亡几何?”
朱厚照好佛,佛保又是以藏语得幸,身上也挂着几件佛饰。此时,他的手上就一刻不停地转动着一串金刚菩提子。他闻言动作一顿:“众矢之的,即便有再多防备,也不免伤筋动骨。但万幸的是,夫人所关切之人,暂时无恙。”
贞筠讥诮道:“朝廷还要用谢阁老,又岂会戕害其子。可既要用人,又以人做饵,不觉有失厚道吗?”
佛保一哂:“看来,夫人是为谢阁老来报不平了。您是熟读《大明律》的才女,咱家也想请教一二,不知通倭叛国,该以何罪论处?”
贞筠一愣,里通倭国,阖该满门抄斩……佛保问道:“谢家的人总没有死绝吧。非但没有死绝,还能保存根基,这还称不上天恩浩荡吗?”
贞筠道:“无辜的人受牵连,有罪之人却能逍遥法外,这也能称得上公正吗?”
佛保呵呵一笑:“无辜之人,又能有多无辜。是比死在倭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