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坐在她身侧,闻言道:“不好玩吗?”
月池偏头看向他:“要换您输一下午,您还觉得好玩吗?”
朱厚照挑挑眉:“那要看是输给谁,怎么玩了。你的力度始终拿捏不对,要么是用力太轻,还不及壶口就掉了下去,要么是用力太重,虽入壶口也被逼出来。”
他的双眼亮如点漆,意有所指道:“唯有不轻不重,方能投准。这里头的门道,可不比为官做宰简单。”
月池秀眉微挑,她道:“这不过是您落入窠臼之想。如您准我来定玩法,投中这壶也似为官一般,易如反掌。”
他一愣,月池道:“您是不敢了?”
朱厚照眼中又盛满兴味:“壶就在那里,你又能如何?”
月池笑而不语,她起身拿起箭矢又掷了出去。这次不待朱厚照开口,一旁的小太监都嚷嚷道:“偏了偏了!”
箭矢击中机关,发出一声闷响。月池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仍对着壶下的“秋千”发力,她准头极好,又坚持不懈,不出几下,“秋千”就被她打歪。晃动不已的壶一下就歪在地上。斜口朝着她这边。
他惊诧之余,又觉好笑:“没见过这么耍赖的。”
她只是一哂:“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您是万乘之君,难道还要管到猫抓老鼠的细处。”
她忽然扬手,将剩下的箭悉数投了进去。在座之人只听砰砰砰一阵乱响。她手上的所有羽箭全部没入壶中,连里头的红豆都挤了出来,滚落了一地。
她拍拍手道:“这下数数,中了几何。”
小太监们个个张口结舌,是数也不是,不数也不是。朱厚照怔愣片刻,而顷放声大笑。把定规矩的权柄握在自己手中,怎么嬴都是她说了算,谁还管你落不落出来呢。
他笑过之后,又问她:“可你这么霸道,除了朕以外,谁还会跟你玩?”
月池道:“想在新规矩下嬴的人,自会前仆后继地找我玩。”
周东的奏疏,就是在这个时候,送到了朱厚照面前。他在奏本中,痛哭流涕,承认了自己的私连钦犯、胡乱攀咬的罪状,充分表达了对冒犯李尚书的愧悔之情,他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恳求皇上从严从重处置。
朱厚照面露讶异之色,月池看罢奏疏,也是一愣。她笑道:“往日,竟是小瞧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又岂是糊涂人。”
朱厚照道:“那么,李尚书,你待如何?”
月池道:“人家巴巴送上门来陪我玩,我若是连这都要打出去,岂非太不近人情。”
朱厚照扯了扯嘴角:“那他的罪过,你也想轻轻揭过?这就是你掌刑律的手段?”
月池难掩讥诮:“严谨的您嫌不够灵活,灵活的您嫌不够严谨。你怎么不想想,要是真依着《大明律》,这满堂朱紫,又能留下几个?”
一席话把朱厚照噎得哑口无言。她这才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是法王转世,更该慈悲为怀,如此方能使众生归附。”
他又忍不住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得。道理算是被你一个人都说尽了。”
月池面上的笑意褪去,她道:“就像你逼不了我喝药,就拿游戏来叫我听话一样。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总该学长进些。”
气氛又一次凝滞。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你如果真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月池忽然道:“万寿节时,您抽空一趟镇国府吧。”
朱厚照一愣,月池道:“来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周东在衙门内急得如火上房,最终等来的是一桩严加申斥,但准他戴罪立功的圣旨。天使走后,他握着这明黄色的卷轴,一时泣不成声。赵阳赶紧上前来恭贺他,周东一行哭一行谢他,他道:“他们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会不会有后招?”
赵阳摇了摇头:“您可听过,千金市马骨的故事。”
古有君王,欲以千金求千里马,却三年不得。宫中内臣毛遂自荐,却花五百金买了匹死马的头回来。国君闻讯大怒,他要这死马有何用,还白白费了五百金。内臣道:“大王对死马尚且舍得花钱,何况活马。天下人一定认可大王对买马的诚心,日后还怕没有千里马吗?”果然不出三月,就买到了两匹千里驹。
周东也是科举考上的,如何不解其义,顿觉牙酸:“那我就是那马骨?”
赵阳讪讪道:“您是一个和解的标志,只要您不做得太过分,谁会来找您的麻烦呢?”
周东长吐一口气:“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人家要怎么样,我听话就行了。”
自周东得恕之后,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氛围果然一松,不少人都心思浮动起来。要是能不拼个你死我活,谁愿意提着脑袋上呢。这时霸州文安县的治农官传来喜讯,言说从海外引进的帕帕,亩产千斤。
papa是西班牙语中土豆的意思。佛朗机人在听说大明皇帝有意再开通商口后,为了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