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好一阵兵荒马乱。大家手脚是前所未有的麻利,可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才来了几天,疯了两个国舅,晕了一个大理寺卿,还把一个刑部侍郎吓破了胆……早就听说,这是个辣手的,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都御史张缙眼睁睁地看着周东,像死狗一样被半拖半抬着出去,眼神晦暗难明。他半晌方道:“三法司上官,如今已去其一,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月池淡淡道:“我大明人才济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来接任的人吗?”
张鸾闻言,试探道:“那是否先将他下狱?”
月池挑挑眉,满面惊诧:“应祥,你也太心急了,周东以前得罪过你吗?”
张鸾冷不妨马屁拍到马腿上,他的脸现下已涨得发紫了,他磕巴道:“没、没有的事。下官只是、是……”
他又开始磕巴起来,月池道:“凡事不都得讲个证据,执法更要讲个章程。岂能随心所欲,还是先送他回去,等旨意下来再说吧。”
周东还是被送进了轿子里。张缙苦笑着摇头,也要离开。临走之前,他对月池道:“李尚书雷厉风行,叫人感佩,可凡事,过犹不及。”
他的声音沉沉。月池垂眸道:“多谢您的好意。我一定秉公办事,情理兼顾。”
周东再次醒来时,妻儿早就在床畔哭成一片。他揉了揉眼睛,一时也是涕泗横流,可再难过,也要上本自辩。他艰难地爬起来,差人叫了心腹的主簿,为他代笔。
主簿赵阳匆匆赶来后,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大吃一惊。他惊慌失措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东长叹一声:“怪我,不该动那些歪心思。过去那个只是要查案,这个是要命……我口述,你快抓紧写。否则,等抄家的旨意下来了,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的家人一听,又是一阵大哭。赵阳听了这话,哪还敢耽搁,连连应是。而他这一动笔,方觉事态之糟,居然超乎他的想象。他几乎是听到第二句时,手就是一抖,墨汁滴落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黑疤。
他惊得张口结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是国舅,居然是国舅!您这!”
周东见状更觉痛悔,他道:“我明明遣人去盯着,结果一个都没派上用场,明明想栽给李越,却被李越反咬一口……”
谁人无妻,谁人无子,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周东一时恶从胆边生,他的眼中射出寒光:“为今之计,只能联络其他人,拼到底了。”
赵阳听得一愣,他道:“这……还要赶在圣旨下达之前,只怕这把握……”
周东摆摆手,目眦欲裂:“顾不得了!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让他好过。等着吧,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对我们这样毫不容情,其他人又岂会坐以待毙?他们只会拧成一股绳,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阳被他的阵仗吓了一跳,他一时心乱如麻,半晌方道:“可这样群起而攻,会不会碍皇爷的眼?”
周东一窒,他捶床大怒:“我都要活不成了,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
赵阳此时已然恢复冷静,他是依附于周东羽翼之下的人,周东实在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没办法。可要是闹得太过,带累到他了,那可就不行了。似他这类文书之官,只要笔杆子拿的好,跟着哪个不是跟。
他思忖到此,便道:“您是危在旦夕,可这罪轻罪重,还有可商榷之处啊。自己一人问罪和满门抄斩,这差别难道不大吗?”
这一言,似冰水一般兜头淋下来,将周东噎得哑口无言。谁能拗得过皇上,谁的胳膊能拧得过大腿。赵阳见状继续劝说:“李尚书新官上任,必是要点三把火的,您犯不着当这个出头的椽子,总得为儿孙们打算啊。”
周东看着地上哭成一团的孩儿们,仿佛被抽干了精气,他道:“难道叫我坐以待毙吗?那可是两个国舅,即便我不闹,太后也不会放过我全家的!”
赵阳一愣,他想了想,却道:“未必。太后是看顾张家,可皇上却一直十分厌弃。”
这一语似闪电一般惊破梦中人。周东气得晕晕沉沉的脑袋,此时方恢复几点清明。他霍然起身,屏退家人,这才和赵阳道:“我说李越哪来的熊心豹子胆,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受皇爷的密令。”
赵阳犹疑道:“这,不能吧。”是何等深仇大恨,要将自己的亲舅舅弄疯。
周东道:“你位卑职小,不知这宫中的风波,听说金夫人在宫中,再三阻拦太后去见皇上……”
只这一语就够了,赵阳瞳孔微缩,他道:“这就难怪了!这就难怪了!可如此,您的处境就更糟了。皇上总得给太后一个交代吧。”
周东一凛,他毕竟官做到这个位置,还是有几分智谋,冷静下来一下就了悟了:“你是说,万岁舍不得拿李越去顶罪,就要拿我去做替罪羔羊?!”
赵阳垂头丧气道:“唉,您实不该将矛头指向李越。诸公同属三法司,他估计也不想背上排挤同僚的罪名,可您那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