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道:“我见你们,其实也是奉圣上的嘱托,问娘娘一句,您日后是想归于乡野,还是归于庵堂?”
婉仪一怔,她对上月池的双眸,心中浮现一丝明悟,她大声道:“我哪儿都不去!我即便死,也要死在坤宁宫之中,死在皇后的凤位之上。皇上如要废了我,就请他直接下旨赐死我吧!”
月池眼中划过一丝激赏,她又笑了起来,如百花齐放,光耀宫室。她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跟圣上说了。”
婉仪和贞筠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殊不知这一路回宫的情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是轩然大波。
她们走后,月池才入了内殿。朱厚照早已气成了河豚,他盯着她:“你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月池挑挑眉:“有什么不对吗,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告诉她我是女人,还给了她滚回乡下或者滚回庵堂两个选择。这不一切都是遵照您的嘱咐吗?”
朱厚照一噎,他深吸一口气:“李越,你不要仗着朕的宽纵,就一步步变本加厉……”
月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我今儿穿成这样,难道还没有作一作的本钱?”
他又是一窒,别过头去:“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池走上前,环住他的脖颈:“我劝您啊,少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外头的烂摊子,难道还不足让你夜不能寐?”
朱厚照一惊,他刚转过身,月池却已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望着她衣袂飘飘的背影,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打破头都想不到,他在盛怒之下布下的请君入瓮局,最后套进去的居然是他自个儿。按照他的话本,待刘瑾把那些魑魅魍魉都钓出来之后,就叫杨玉来一个为奸人蒙蔽后迷途知返,幡然醒悟,接着再以阉党之名来一次洗牌。可没曾想,母亲张太后居然会被李越说动,横插一笔。一道懿旨下去,断送了他多少心腹。而文官集团,趁势而起,开始大肆打压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
自古君在上,君治臣,可臣在下,臣也能挟君。文臣以儒家经义为纲,以法令谏言为绳,约束天子的一举一动。而他既做了皇帝,自不能受掣肘,他需要自己的爪牙,来监视钳制群臣,并且要这些黑手套来帮他取得一些,他想要却不能正大光明去做的事情。这就导致,外头的大臣将锦衣卫和东厂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碍于他的回护,他们虽弹劾众多,却闹不出大风浪。可现下情形不一样了,他的亲娘在他昏迷的时候,一道懿旨把人全部下进了大狱。内阁、三法司还有张永这个王八蛋,拿着张太后的懿旨,连一个时辰都没等过,就火急火燎去紧急抓人。这一次,如真叫他们做成了,那他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不说,日后还有谁敢替他来卖命。
都察院监中,刘瑾和杨玉正在大眼瞪小眼。他们和自己手下的一众人,到了这会儿仍然是半句实情都没吐露。这不是他们有多忠心,而是事到如今,能保住他们的就只有皇上本人。要是再胡说八道,毁了皇爷心中最后一点歉疚怜悯,那等着他们的就只有灭口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想起这档子事,还是觉得无语至极。刘公公更是长吁短叹,悔不听文冕之言,掺和到这两口子的事情中来,这都到了这把年纪了,还要到都察院监来走一遭受刑。他始终是想不明白,李越脱困之后,就立马想方设法把他们这一票人弄进牢里是图什么?难道真的单纯是为了报复自己泄密之过?可她这样不计后果,就不怕彻底恶了皇上,日后失了宠爱吗?毕竟她已然暴露了女身,是圣上砧板上的肉了。
他苦思冥想数日,都没有等到参破玄机之时,却竟等来了朱厚照本尊。朱厚照混在东厂的人马中,拿着自己的圣旨,进了都察院监提审。刘瑾和杨玉在囚室中见着他,就如见着菩萨一般,张口就叫救命。
朱厚照见着他们受刑后凄楚的模样,何尝不觉酸楚。可到了这会儿,已然不是他以权相压就能解决问题了。他自己设了个套,让手下人假装谋逆,他娘上来,直接打成谋逆。他能怎么办,跟大家说是自己玩得请君入瓮,就是耍你们、试你们,还是睁着眼说瞎话硬把他母后的懿旨吞下去,硬把自己的手下全部洗白。无论是哪条路,都不是天子应有的作为,都会让臣民寒心不已,让自个儿威严扫地。
朱厚照念及此,越发后悔,不该因一时冲动,干出这种事来。
杨玉见状道:“微臣深受您的恩典,为您而死本就是我的本分。臣死不足惜,可临去之前,不得不斗胆谏言。李越其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有吕武之风,妲己之恶。您富有四海,要找什么样的没有,何苦与这么一个毒妇纠缠。她如今敢这样害我们,等我们都去了,下一步就是对您下手了啊!”
朱厚照的神色变幻,沉默不语。刘瑾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舍不得。他暗骂一声,嘴里却道:“说这些干什么。咱们做奴才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让皇爷高兴吗?只要皇爷能称心如意,别说拿老奴的命,就是把老奴千刀万剐,奴才也死而无怨。只是,奴才死前,想做一个明白鬼。”
朱厚照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