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看着这个著名的奸佞小人,严词道:“我立身持正,何惧流言蜚语?”
焦芳哎了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士子到处传你,说你逼人改供,强保罪臣,倒行逆施,这才惹得太祖爷发怒,不然,怎么就你一个刚进紫金山,就出这样的事呢?”
曹闵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摆明是有人陷害!”
焦芳忙阻止他:“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查案就讲个证据,如今说这话,可以凭据在?”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焦芳。焦芳被他盯得发毛,顾不得落井下石,随便找个理由离开。
曹闵本就受了惊吓,又摔伤了筋骨,经此一遭,郁结于心,一下病得更重。当日苦劝李梦阳的属官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深夜悄悄来探他,一见他的境况,也是一声长叹。
属官道:“您如此,李公也是如此,这样的事,哪里是你们能动得了的。”
他坦言道:“能跃龙门的本就是凤毛麟角,那些个生员许多就是在混日子。李公在官学考核太过严苛,断了这些人的财路,自然惹人嫉恨。这些庸人本翻不起大波浪,但盖不住你们有意要随事考成啊。广州、泉州两地富得流油,要是真依事来考,严查吏治,江南四省能刮得油水就会大大减少,反而要承担的事务会不断增加。你们这是犯了众怒啊。眼瞅着皇爷抱病多日不上朝,人家还不想法子往死里搞你们吗?”
曹闵的面容一片灰败:“这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
属官撇撇嘴,这些人怎么都一个德行。他道:“命都保不住了,还讲什么天理。快修书给李侍郎求救吧,叫他赶紧收手,只要他不提什么考成改制,管保是风平浪静,否则,好狗也斗不过一群狼!”
曹闵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君子不愿共克难关,庸人不愿损其私利,而恶人乘势而起,贪污腐败、残害忠良。天时地利人和皆无,又谈什么将来?他的告罪书和辞呈不日后就送到了通政司,而他给月池的信也到了朱厚照的手上。
弘德殿中,服了安神药的月池,已然沉沉睡去。她自那日晕倒过后,一病不起,更是一宿一宿难以安枕。太医们无奈,只能给她开大剂量的安神药,以药力来强行让她入睡。她所不知的是,在她昏睡过后,另一个传言昏迷不醒的人,却悄悄来到她的床畔。
窗外月圆如镜,冷清清的月光,穿过窗扉射来,映照得纱帐如烟如雾。夜风中浮动着百合的清香。朱厚照坐在月池的身旁,借着月色,翻开了曹闵的辞信,一行一行地看下去:“……一恶去,诸恶尚存。官场黑暗,人心恶浊,早已如江河之不可逆流,即便尧舜生于今世,亦不能举斯世而还之唐虞【3】,何况你我。公之大义,固然可敬,可终究不过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圣人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及时抽身,归隐山林,著书立说,以传后世,方为正道……”
朱厚照看到此,就将之丢到了一旁。他望着月池在梦中仍然紧蹙的眉头,忽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怎么办,在你病成这样时,又有一个同道者,选择舍你而去了。”
那么多人,都望而却步,知道改弦易辙,也只有你,非要拼个鱼死网破,闹个至死方休。
朱厚照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你睡着了,按理说是不需要睡前故事了,可我还是想给你讲一个。”
他替她梳理着长发,幽幽开口:“古时有一个狂夫,有一天早晨,他披头散发地就要冲出家门。原来,他要徒步渡过一条水势湍急的大河。对于狂夫这等狂行,其他人都是在一旁看热闹,只有深爱他的妻子,顾惜他的性命,不顾一切阻止他。她追在丈夫的后面,哭着喊着叫他不要渡河。可这个狂夫,他仍然一意孤行。”
“只是,虎可搏,河难凭,这个不听劝告的狂夫,果然淹死在河中。他的尸首随水漂流,飘到了大海之上。海中有一种长鲸,它的牙齿就如雪山一样,洁白尖利。它把狂夫的尸体吞食殆尽,狂夫的尸骨就挂在鲸齿之上。见到这样的情形,狂夫的妻子痛不欲生,她弹起箜篌,唱起悲歌,歌声凄楚,可她的丈夫,却再也听不到,也再也回不来了……”
朱厚照的眼中浮现薄薄一层水光,却又很快散去:“她唱得是:‘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他渐渐抽回手:“朕过去感动于他们的情谊,今日却猛然发现,狂夫之妻做得还远远不够。她虽然情真意切,却过于绵软,她大可把狂夫捆在家中,锁在家中,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这样,他虽然只烦躁一时,可他的命却能保住了……”
他迄今还记得王济仁来禀报时的情形。这个受了一宿惊讶的太医,面白如纸,摇摇晃晃地进来:“启禀皇上,臣都仔仔细细地看了。”
刘瑾居然抢着和他同时追问,只不过刘瑾问的是:“没有生养过吧?”
而他的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她有什么症候?”
王济仁哆哆嗦嗦地开口,哽咽道:“回万岁,境况不大好,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