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也掌不住笑了:“那个人自己心里有数。”
朱厚照翻身上马:“朕懒得跟你饶舌,你要吃什么?”
月池仰头看向他,他穿一身宝蓝色的曳撒,骑在高大神骏的马上,身上的织金纹在日光下华彩流转。果然是手头再紧,衣裳也不会少做。
她想了想道:“鹿、野鸡。”
朱厚照凝神记下,打马去了。月池眼见千骑如云,席卷山岗。她掩口咳嗽了几声,杏黄色的落叶在她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紧了紧斗篷,走进了秋色之中。
一上午紧张刺激的行猎后,朱厚照先前的郁闷已经一扫而空。他面上洋溢着快意,目光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眉头却不由皱起。只一个眼神,谷大用就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回爷的话,李侍郎说要去走走,叫我们不必近前。”
朱厚照道:“胡闹,万一出事怎么办,他去哪儿了?”
谷大用指了指东边:“走得不远,就在那边的坡上。”
朱厚照立马调转马头,一众人不明就里,也要跟着来。谁知,朱厚照转头也说了同样的话:“你们不必近前。”
谷大用:“……”
他胯下的小红马奔波了一上午,也有些疲累。它打着响鼻,跨过了低矮的灌木丛,来到了原坡上。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生机勃勃的阳光从无云的天空中倾泻下来。野菊花开得既热烈又灿烂,漫山遍野都是望不断的金黄。她就立在花丛中,闻声回过头,对他道:“快下来,别踩坏了花。”
朱厚照这才如梦初醒,胸口因不自觉的屏息而微微发疼,泛着苦味的清香涌了进来。他看着她朝山中走去,隔着花海望去,连她的背影都有些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在阳光中。他突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道:“快回来,该用膳了!”
她生生止住了脚步,发出幽幽的叹息,好像从美梦中惊醒,然后又回到他身边了。他没有问她刚刚在想什么,只是道:“苏州的花,哪里及得上帝都的繁盛。”
月池一愣,她的眼中沁出一点儿笑意:“在您看来,什么都只有这儿最好了?”
朱厚照道:“不是这儿,而是朕身边,就是最好的。”
月池不由莞尔:“是啊,在这儿,只有你身边最好。”
月池走了好几步,这才发觉他杵在原地了。她奇道:“想什么呢,你怎么不走了?”
他立在原地,微微一笑:“我在想,要是你天天都肯这么骗我就好了。”
这下轮到月池一怔了,她垂眸道:“这次是真话。”
朱厚照歪头看向她:“真的?”
月池点点头:“比真金还真。”
四目对视良久,他忽然问道:“这次宗藩之事,你希望朕怎么做?”
月池答道:“我希望什么并不重要,关键要看您怎么想。”
朱厚照挑挑眉:“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月池躬身一礼:“我会尽量克制我的心绪,避免影响您的判断。”
朱厚照的心咯噔了一下:“……还是怕朕迁怒?”
月池失笑:“臣早说了不是。”
她想了想道:“我们要长久在一处,我不能老拿感情来逼你让步。”感情,是一种难以再生的消耗品。
朱厚照突然想到那个梦,那个他见到李越的梦。他问道:“因为我的爱,也应该卖一个好价钱?”
月池一震,哑口无言。朱厚照道:“说不出话了?”
月池苦笑一声,即便她肯天天骗他,他也不肯天天被骗。宗藩一了,结党势在必行。朱厚照之前还料少了一步,通过宗藩和文臣的这次交锋,她又可以在时隔多年后,再次看清朝堂中的阵营。而感受到威胁的皇帝,会和她一起,逐步除掉一些人,再腾出更多的位置。
营地中,野鸡的披胸肉已被清酱彻底浸透入味,包裹上网油,放在了铁奁上。小太监们又添了一把柴火。鸡肉在铁奁上发出了滋滋的响声,金色的油花冒了出来。鹿肉则被直接放在了火上,很快就变皮酥肉嫩。满营地都是浓郁的香味。
朱厚照道:“去取桂酒来。”
谷大用应道:“是,奴才这就去暖一盅来。”
朱厚照道:“不必烫了。”
谷大用一愣,他想起朱厚照病得那几次,到底还是壮着胆子道:“爷,龙体为重。这大冷的天……”
朱厚照道:“啰嗦什么!”
月池几乎是与他同时开口:“臣斗胆,也想来一盅。”
朱厚照一愣,他摆摆手,示意谷大用离开。谷大用如蒙大赦,不出一会儿就端了浸了玉桂的烧酒来。酒烫得正热,晶莹剔透,香味扑鼻,月池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朱厚照连灌了好几杯,心头却更加火烧火燎。他有心发作,却无话可说。
他以为此刻已经是他心情的谷底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糟心的。农民起义从未因宁王兵败而停息,反而随着生计持续艰难,汇聚成了另一股力量。一场盛大的农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