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少出去了,还是得把人看好呀。”
月池嘴角缓缓上扬:“当然,多谢几位的提醒。”
待人都走了后,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时春和床下哀叫连连的丹巴增措,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是嘎鲁给她的一次教训,他明显知道,时春之病绝不是丹巴增措所为,可他却仍然顺着底下人的意思,将锅甩给无辜的喇嘛。这明面上是在打喇嘛,可实际却是在打她的脸。她缓缓合上眼,还是操之过急了,她拉住时春的冰凉的手,她又害了她,她的莽撞之举,又害了她一次。
丹巴增措的哀叫声像幽灵一般在她耳边回荡。她突然厉声道:“别叫了,快来替她看看!”
丹巴增措的喊声一窒,他道:“还来,这,我真是不敢了。”
月池嗤笑一声:“你只怕他们,难道就不怕我吗,我问你,你是大智法王班丹札释的第几代弟子?”
丹巴增措一愣,他问道:“你怎么……你到底是什么人。”能通诗文,能作图画,现下居然连他们黄教中人都知道。这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月池的回答一如过去:“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能让你得偿所愿之人。你们藏传佛门之中,派系斗争激烈,一些修持有道的高僧,却依然逃不脱名相束缚。你们有的人去讨好西藏的帕竹政权,有的则稍慢一步,如修建庄严寺的大法师锁南剳失,便选择来讨好我们大明。至于那些既然挤不进西藏,又攀不上大明的僧侣,我还以为他们只能认命了事,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大师这样的,来敲鞑靼人的木钟。可这苦寒之地,怎么能及得上中原的锦绣呢?”
丹巴增措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不由忆起自己的身世。他是黄教僧侣,黄教自宗喀巴大师时发展至今,在佛学教学上已成体系。新剃度的扎巴,要经十三级的学习,方能成为一名格西。同时,身边还会有两名师父严格教导。他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寺中修业完成,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受人尊崇的高僧,谁知,现实的境况,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藏传佛教中,除了他们格鲁派,还有宁玛、噶当、萨迎、噶举等诸多教派。僧侣如此之多,可地方却只有西藏一块,僧多粥少,信仰如何够分。并且,确如此女所说,格鲁派内部也斗争激烈,他一个小小的格西,根本排不上号。
他的诸多师兄弟,都选择去讨好大僧侣,来分一口残羹冷炙,可他却不甘心,他自诩熟读经义,能言善辩,精通藏语、汉语,应当有一番大作为,凭什么要一直屈居人下,受人白眼。在他又一次被前辈欺辱后,他选择离开西藏,来到明地。他听说汉人皇帝喜好佛事,所以打算来汉地谋一个出路。结果,他到了大明才发现,这里挡在他面前的障碍,比在西藏还多。皇帝深居宫闱,他连面都见不到。而那些地方官吏,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没有足够的贿赂,别说是引荐给天子了,他甚至连府衙的大门都跨不进去。
丹巴增措因此备受排斥,他的盘缠渐渐用尽,有心去找百姓要些布施,可外来的喇嘛,不比本地的僧人,谁肯用他。他万般无奈,来到了宣府,机缘巧合下,竟进了鞑靼。他先是凭借医术为嘎鲁所收容,接着又在这个鞑靼领主的驻地中,碰到了月池。他一见这个女子饮食的样子,就知道绝不会是寻常人家出身。有些气度和仪态,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成的。后来,他又见月池能为嘎鲁所重用,更加笃定她的身份高贵。
听到月池如此说,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我知道姑娘你来历不凡,可我们这个样子,又回不了大明去啊。”
月池道:“谁说不能,朝廷总会派人来赎我,而这些鞑靼人又怎会和粮食物资过不去。只要你能治好她,我就会带你回去。”
丹巴增心中狂喜,可面上仍是支支吾吾。月池忽然笑开:“大师远道而来,应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为雄心壮志,怎么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反倒畏缩起来。好,你不治我也不为难你,你现下就可以出去,只是这在西藏落魄和在鞑靼落魄,有差别吗?”
丹巴增措做纠结态,半晌方道:“小僧自然不想在此蹉跎,只是,姑娘你毕竟身陷囹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