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被堵得一窒,他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什么。”
张彩听这话似有情由,他问道:“既然内有隐情,还请奚御史解惑,大家同朝为官,彼此之间还请以礼相待。”
朱振也腻烦一大早跑来夹枪带棒的俩货,他心知这么扯下去也不是事,他道:“还是我来说吧。李御史对这九边的境况知道多少?”
月池笑道:“我和朱老哥都是出生入死过的人了,叫我含章就好,何必这么生分。”
这态度可是天壤之别,朱振也应道:“说得是,是老哥一时浑忘了,老弟,你尽管说吧。”
月池道:“军户因私役、缺衣少粮而潜逃过多,官员不得不出钱来募兵。先帝时改开中盐制,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商屯废了,军饷空虚。官仓收粮也要求交粮须达百石、草须至千束。寻常百姓交不出来,就只能贱卖给权贵,权贵再高价卖进官仓。我所不解的是,蒙古绝不敢来大规模团战,他们带的是小股骑兵,咱们这段时间将游兵和骑兵训练得当,中途围截骑兵,不就好了吗?”
奚华和胡靖鼻腔发出一声嗤笑,刘达也道:“老弟啊,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月池心下一沉,果然如此,这里头要不是有铁板,朱厚照何至于在路上就贬了她的职。贬职对她个人的行动影响不大,因为没了皇帝,她还有先生,她背后还有内阁的支持。但对整个政局来说,这个动静就大了,这彰显了皇帝态度,他和她扯开了关系,她在九边做得一切事务,都不是皇帝的本意。
但面上,月池还是故作不在意道:“怎么说?”她知道,她表现得越轻慢,这些人就会越忍不住来打她的脸。
果然,胡靖就忍不住了:“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这里头都是权贵的事啊。你以为我们是自愿花高价去权贵手里买粮草吗?他们又能分我们几个钱,还不够贬官时拖家带口的路费。全都是被逼的!”
月池道:“我们可以和他们商量,如今《功臣袭底簿》已颁发,咱们连哄带吓,只需他们让出一小部分的利,就足够养活四五千的游兵了。”
邓平面色灰白:“吓不住的,这里头还有王爷府和公主府的事,那都是天潢贵胄,咱们能怎么吓?”
月池悚然一惊:“他们怎敢……封地难道都不够他们压榨了吗?”
朱振道:“穷奢极欲,不是一句空话。万岁登基之后,再没给他们赐下盐引,这笔亏空,总要找地方来补。”
奚华和胡靖难掩快意地看着月池目瞪口呆的脸,他们继续放雷:“再说了,你怎知你的先生们,在这儿没有产业呢?”
月池勃然大怒:“胡说八道。先生们都是一身清正,事事简朴……”
奚华不敢置信地看向刘达:“你们都称兄道弟了,就没带他去拜访张家?”
月池心中咯噔一下,她一听张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张太后的娘家,可仔细一想又不对,这涉及的是文官之事。她只听刘达叹了一口气:“如今去,也不晚。”
他们一行先带着月池和张彩到了城外的田地上,绿油油的麦浪在田间翻滚。刘达道:“这在早年供祭祀所用的官田,可近年却成了私田,但耕种的人却还是士卒。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把粮食卖了,却一个子都拿不到,钱都要送到人家的荷包里去。”
难怪,难怪连锦衣卫也查不到,原来一路都是走官府的路子,只是最后拿钱的时候,才易了手。月池冷声道:“这官田给了谁?”
刘达道:“是工部右侍郎张遇的弟弟。”
胡靖此刻的尖酸也带些苦闷:“这种事儿,这种田,在这九边比比皆是。反正大家都在拿,谁有权不来分一杯羹。这里头盘根错节,谁能来动,谁敢来动?我等不像你李御史,一心想做大事,我等只想让一家老小糊口而已,就这样,也是难于登天。”
刘达叹道:“我记得,兵部尚书东山公来巡视时,就给先帝爷上了奏疏,力陈边弊。可涉及贵胄和近臣的事,都被宫中留中不发。先帝和当今都是爱民如子,这般不管,只能说是,牵连太大了。”东山是刘大夏的号。
张彩也是头皮发麻,他对月池道:“御史,特别是如今,京中新设了东官厅……您总不能只弹劾一方,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吧?”
月池只觉手足冰凉,她终于明白了,这事一旦揭出来,朱厚照再表露出插手的态度,这又会成为各方混战的新焦点,稍不注意,整个四九城都要掀翻。就连内阁和大九卿,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会支持她行此贸然之举。
奚华道:“蒙古劫掠,是以夺食为主,也不是次次都大开杀戒。即便他们来了,我们打输了,尽力瞒上一瞒,差不多也就算了。可是你,伤了达延汗,结下血海深仇,下一仗必是大动静,决计是瞒不过去了。可我们能怎么办?你是秉性正直,你是不忍百姓受苦,可如今,就因为你蠢,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一块倒霉!”
胡靖愤愤不平道:“错了,是咱们给他顶雷,他一个七品监察官,又有内阁撑腰,谁敢去怪罪他?”
刘达看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