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冒这个风险。几人正纠缠着,朱厚照就来到她的床畔。月池惊得险些一蹦三尺,朱厚照亲自按住她道:“不必多礼,快,好生躺着。”
月池此刻也不敢挣扎了,她忙拥好被子靠在软枕上,等着朱厚照开口示下。谁知,他竟忽然成了锯嘴的葫芦,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方磕磕巴巴半晌方道:“今儿,的确是苦了你了,你对孤的情谊,孤……牢记在心……”
这一番话说得和挤牙膏似得,全没有平日刻薄人时的伶牙俐齿。到底是傲慢惯了的人,一时半会儿怎能拉下身段来。
月池听得是如堕五里雾中,他冷不妨换了一副面孔,她还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干巴巴道:“殿下关怀备至,臣铭感五内。”
朱厚照一听这话,打着棍上,他道:“你救了孤的命,孤又怎能不放在心上。”
月池立刻回道:“是您救了臣一命才是。要谢也当是臣谢您。”
朱厚照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你我至交,何须分彼此。”
月池心中警铃大做,这是吃错药了?
朱厚照自觉已然礼贤下士到了极致,谁知月池不仅不感激涕零,而且连一点其他的表示都没有。他忍着气,强笑道:“怎么,欢喜傻了?”
月池想挤出一点眼泪,可对着他,实在是挤不出。朱厚照忍了又忍,亦实在没忍住,当即赏了她一个暴栗:“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准笑了!孤看看你就是骨头轻,非要人骂你才开心!”
月池笑得花枝乱颤,她终于明白他这是为什么来了。同样的事,弘治帝做起来就是如沐春风,让人心中感念,可换成这位爷,就同张飞披儒袍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她笑了半晌方道:“太子爷,您下次对着李阁老等人,可千万别这样。这后劲大,容易上头。”
朱厚照被她大剌剌地揭穿,脸顷刻如红布一般,他恼羞成怒就要拂袖而去,却被月池拉住:“是臣失言,臣失言,您请坐,请坐。”
她面上犹带着笑意,瞧着白里透红。这种皮肤,正是时下男子所称颂的一种,好多人在脸上扑了好几层香粉,都不像她这么看起来舒服。他疑惑地看向月池,问道:“你、你是不是用了面药?用得哪种?”
拜贞筠所赐,月池自然知道面药实际就是面霜,《四时纂要》中说:七月七日取乌鸡血,和三月桃花末,涂面及身,二三日后,光白如素。她忙应道:“正是,就是养颜膏。殿下难不成也用吗?”
朱厚照哼道:“孤自有宫廷密方,何须这些。”他嘴上这么说,心底却道:“还以为书上是夸张,未曾想真有此奇效,回宫之后也要试试,不过不需李越这么白,一点男子的英武气都无。难怪自己有时想赐他宫女,他总是以貌丑拒绝,他这种模样,看得上总不能是庸脂俗粉。”
就在朱厚照忍不住来回打量她之际,月池已按捺不住问道:“不知那些流民,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朱厚照的面色一肃,适才心中的天马行空消失殆尽,他只说了一个字:“杀。”
圣人教化堪良知
心存大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月池发现, 她竟然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意外,这的确是皇太子一贯的作风。她又问道:“那么,其余潜逃的数万漕军又该如何处置?”
她以为这个问题会让他为难, 会让他升起一星半点的怜悯之意, 他能杀了这十几个人,可那流窜在外的数万漕军, 他总不能全部杀光。她就能以此劝他,网开一面。
然而,让月池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厚照毫不犹豫地回答:“孤已向父皇请旨,另选能将任漕运总兵官, 来此整顿,贪官污吏当杀则杀。潜逃漕军如无触犯其他刑律, 既往不咎。若已触犯刑罚,主动投案自首者,罪减一等且不牵连其家人。”
一提漕运总兵官,月池便明了他打得是什么主意。景泰年间,黄河多次决口,漕运堵塞不行。而因英宗土木堡被俘,遭受一场浩劫的京城却急需南方的粮草。当时的漕运总兵官徐泰对此束手无策, 景帝无奈之下,派右金都御史王竑总督漕运, 一改大明开国以来以武将督漕的旧例,正式确立了文官总督漕运制度。
自此,漕运一项从此便由文武两主, 虽然漕运总兵官的品秩高于总漕御史, 可有明一代, 武将哪里能与文官抗衡,渐渐职权旁移,便成不可逆转的事实。可现如今,太子爷有意打压文官,收回一定的职权,自然要借着军士的苦楚,顺势恢复总兵官的地位。
可是,月池不解道:“您既然有心加恩漕军,为何单单将这十余人排除在外,何不对他们也罪减一等?”
朱厚照道:“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如这里住得是一般举子,孤只会廷杖三十,发配边疆。如住得是官员,也最多廷杖五十,再没为奴籍。可偏偏,这里住得是孤。”
月池心神一震,只听他道:“如果只因身受苦楚,行刺太子也可免除死罪,那天下的亡命之徒,岂非群起而上。此例不可开,天家的权威,不容丝毫亵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