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自大,任性妄为,不把人当人。刚入宫时罚抄书,后来命人来杀我,接着又让我磕一百个响头,到了不得不用我时,方给我三分颜面。在他眼里,除了生身父母,其他人都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类,有用的人要榨干剩余价值,没用的人管他去死。可当着您这种爱子如命的父亲面前,谁敢说他半个不好。因而,月池低头道:“陛下何出此言,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弘治帝被堵得一窒,他亦觉自己这么问,问不出什么。他长吁之后,还是打算直奔主题:“太子为政敢杀伐,却少仁厚,更乏爱民之心。”一位君主如果眼中只有权力,而没有臣民,是万分危险之事。特别是在如今,天下百姓已然穷困冻餧,如果照儿为了收回权力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恐怕会招致民怨沸腾。
弘治帝又道:“你自幼长在民间,应知百姓疾苦,朕希望你一路上能够带太子去多见见,多听听。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朕虽不指望太子如古代圣王一般悲天悯人,但至少得将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月池在震撼之余,又生感慨,陛下若是早点发现他是个不识民间疾苦的混账该有多好,若他能学得您半分的仁慈,也不至于将我折腾成这样。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厚照已经长歪了,要扭过来谈何容易。再者说了,她既不是太子的爹妈,又不是太子的兄弟,他凭什么听她的?弘治帝不会现下还把她当做他的心腹至交吧?
千金散尽祈福寿
一出京城,太子就开始作妖了。
弘治帝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在弘治帝眼中, 儿子心高气傲,连大臣都少尊重,对奴才们更是不放在眼底, 唯有李越, 能让他另眼相待。自李越入宫以来,朱厚照治学的态度就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改变。原先他进学不过左耳进右耳出, 可自从李越得神童试第一之后,他为与之一较高下,竟然渐渐开始温书。虽不能彻底丢弃往日的惫懒,可已让宫内宫外啧啧称奇。
还有他习武一事。义勇卫指挥使郭宇的确是大明将官里难得的一股清流。这样的人指挥军队得心应手,却在对上打不得、骂不得、累不得的皇太子后束手无策。朱厚照初习武时满怀热情, 可在累了五个月后,就言说不学匹夫之勇, 要学万人敌。
弘治帝对此大为无奈,本以为只得随他去了,可没过几天,已然放出话的朱厚照竟然又出现在校场上。弘治帝惊诧之余,命人探听之后,方知是李越在用午膳时又给儿子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一望子成龙的员外,刚刚有了孩儿, 便期望他日后光耀门楣。他花费重金请了十七八个老师,对他们道:‘先生容禀, 我望我这孩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最好下笔千言, 口若悬河, 天下事皆可为之;还要武艺超群,精通十八般兵器,最好能似诸葛武侯一般神机妙算。’先生闻言道:‘不难,不难,员外放心,我们必会用心教导公子。’那员外闻言大喜过望,忙殷切道:“那明日就开始授课,不知是先学什么?”先生们听了这话,面露难色,他们瞧了瞧这位还没断奶的小公子,斟酌语句道:‘不如,还是先让他学会爬吧。’”
这分明是在讽刺朱厚照,爬都不会还想着飞,做大兵的本事都没学会,就想着做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了。弘治帝听到最后都不由捧腹大笑,他笑罢后,又问朱厚照的反应。王岳禀报道:“太子面色红了又黑,第二日便自己又去校场了。陛下,是否要奴才去申斥一下李越?”
弘治帝忙道:“万万不可。你去知会他们,谁都不可因此责怪李越。”朱厚照已然无法无天,有时甚至连他都管不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让他听劝之人,他烧高香感激列祖列宗都来不及,怎能再阻绝言路呢?
自此之后,弘治帝更加看重月池,因而这次也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月池则对于皇帝的厚爱表示难以承受,她自觉无能为力。果不其然,一出京城,太子就开始作妖了。
“孤说得话你们听不明白吗?先去泰山!”他喝道。
指挥使石义文心底叫苦不迭,他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塞重金把自己弄到了东宫,本以为伺候的是个金娃娃,谁知是个时时会炸的炮仗。可该劝得还是得劝,他咬咬牙道:“爷,我们不是去济南参加乡试吗。陛下临行前嘱托过……”
朱厚照扬了扬鞭:“你是现下就走,还是被孤抽着走?”
石义文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唬出了眼泪汪汪,他求助地看向月池。朱厚照同样也看向她,月池默了默,问道:“未免意外情况出现,我们最好提前三日到济南。那这一路的日程,当如何安排,指挥使还是尽早拿出个章程来。”
石义文不敢置信地看向月池,只得闷闷地应了。朱厚照讶异道:“怎么,你这次倒不直言相劝了?”
月池道:“您摆明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我又何必白费唇舌呢?”
朱厚照失笑:“你倒是识趣。”
月池叹道:“跟着您这种主子,不识趣就要吃鞭子了。”
朱厚照大笑出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