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远……和我说的……”裴四声音干涩道:“我爹……刚出来……一头栽地上……没气了……”
裴李氏崩溃地哭喊,尖细的声音如同绵密的针扎进裴四的耳朵里,“你咋不早去呢!你咋不早去呢!?”
裴四浑浑噩噩地想了半晌,恍惚道:“宁行远……不让我说……”
他向宁行远发过誓的,而且说出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还能变得再糟糕么……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去死!?”裴李氏双眼通红,对着裴四又打又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个天杀的冤种!你把你爹害死了!你胳膊肘往外拐!他们养过你一天还是给过你一口饭!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看你爹去死啊孬种!”
裴四跪在地上砰砰地对着她磕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要不是他把宁行远背回来,县令不会盯上他们家,裴五就不会被打断腿,裴老大也不会被带去大狱……要是他早点下定决心把玉矿的事情说出来,裴老大就不会死……
全都怪他。
“四哥!哥!”裴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爬了出来,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再磕,他哭着冲裴李氏喊:“怪不着我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酒楼找活计,娘,你打我吧!”
裴四攥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自己身后,闭上眼睛道:“娘,裴五的腿……被打断,是县令的主意……他们觉得我捡了宁行远回来,肯定……得了好处……”
裴五震惊地看着他。
裴李氏崩溃地哭嚎:“我们家养不了你这尊贵的仙人子,你滚!你给我滚!”
裴四给她磕头,“娘,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和小五……”
“我们家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绝望的嚎啕声穿破厚重的雨幕,苍蓝色的闪电撕开夜空,湿重弥漫的水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房晚臣不忍再看,红着眼睛躲到了柴房底下,沉默地拧着衣摆上的水。
褚峻自始至终在柴房中看着宁修未曾露面。
宁不为撑在伞站在院门口,始终没有踏进院门。
他进过许多幻境,或激烈危险,或错综复杂,或构思精妙……这个群怨幻境和它们比起来平平无奇,乏善可陈,甚至连危险都算不上,纯粹是在耗时间——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完全无法提起警觉。
但现在他才猛地发觉,这个幻境的危险程度甚至不易于七杀阵。
双镜(十八)
裴老大的尸体回来的第二天, 裴李氏吊死在了堂屋门前。
裴五吐了两大口污血,昏死在裴李氏和裴老大的尸体前,腿疾复发, 高烧不退, 昏迷不醒。
裴四又马不停蹄地去请了大夫, 又跟着大夫去拿了药, 回来煎好药给裴五灌下去, 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堂屋里。
他已然愤怒不起来, 也没有力气去难过。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裴老大和裴李氏的尸体, 端着碗大口地喝着凉水,没喝两口就呛到了喉咙,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
第三天,裴五醒了过来, 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却一句话都不说。
第四天,县令带着人来了玉泉村。
村里一直闭门不出的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打开门的办法, 站在村口对县令夹道欢迎。
县令径直来到了裴四家中, 情深意切地说已经严惩了刘万方,后面的师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四,县令说到动情处甚至泪洒当场,村民感动地直呼青天大老爷……
“……除此之外, 本官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那就是玉泉村地底下有数不清的玉石矿脉……多亏了裴四小哥……本官已上报朝廷……大家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村民们惊呼欢腾, 对着县令感恩戴德, 看向裴四的目光却有些怪异。
“……藏着掖着呢, 我说他家咋有这么多钱给裴五看病……”
“真是自私……多亏了有县令老爷……”
“仙人肯定是想告诉所有人, 结果裴四想私吞……”
“嗐, 县令老爷神机妙算还是知道了,看看,他们家这不是遭报应了……”
“行了,少说两句……”
“我偏说,他们家就想自己过好日子呢……”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裴四麻木地站在人群里,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发一言。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裴五怒吼声从房间里传来。
“腿都断了能什么能……”
“他竟然敢让县令大老爷滚,反天了……抓起来……”
裴四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县令拱了拱手,哑声道:“大人,草民带您去找玉矿。”
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围的村民激动不已。
“裴四!爹娘的灵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