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
她低垂的视线里看到楚凌放到了桌上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地点着,那手虽然匀称,但绝对不纤细,总让人觉着什么东西被他握住了都能捏断。
唯有扳指上的绿宝石熠熠生辉,那是楚凌从不离身的。
姜芜微微走神,突得听他问了一声。
“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侍寝
姜芜的心微微一突。
楚凌这是狗鼻子吗?都经历过一场晚宴了,还能闻到香?
不过好在这是第五年而不是第一年了,所以她很快就稳住了心态,低头嗅了嗅,像是不解:“有香味吗?我怎么没有闻到?”
说完笑着抬头,原本是想再糊弄一句许是在哪里沾到了,却在对上楚凌那仿佛洞穿一切的漆黑眼眸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楚凌其实什么都知道。
不行,不管是一年还是五年,她都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泰然处之。
好在楚凌的这句问话,就像是随意问的一样,他已经转过视线去看戏台,仿佛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戏台上正唱着昭君出塞,不知道是谁为了讨好老夫人特意临时点的。姜芜觉得这可真是妙极了,老太太有没有被讨好她不知道,但是楚凌一定被讨好了。
当然,这也是姜芜自己猜的,楚凌那张脸上不会出现开心这种情绪的。他沉寂的面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看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姜芜也终于放松下来,甚至又有心思在心里调侃了。
看不出来高兴也正常,老情人见面,怎么说,肯定也是五味杂陈嘛,现在楚凌心里什么情绪更多一点,还真不好说,毕竟楚嫣是走了十几年,而不是几天。
他现在万人之上了,谁也不敢说他,包括国公夫人。
不敢说他,就只能逮着自己训诫。
姜芜临走之前,又被她婆婆耳提面命了一番,女子要以夫为尊,丈夫就是天诸如此类的。
说实话大燕民风开放,对女子并不太多限制,民间和离各自婚嫁者比比皆是,丈夫宠爱妻子而伏低做小的,也不是稀奇之事,时人说起来更是没有贬低之意,反而作为美谈。
但姜芜的夫君,那可是楚凌啊。
那是她的天吗?那是所有人的天。男男女女,在绝对的权利面前,都是平等的低贱。
于是老夫人说了什么,她就应下什么。
左右面上的功夫总得做一做。
姜芜有些慌,楚凌与她一同进了自己的主院。
她不明白,这正主都要回来了,楚凌现在不该激动得谁也不想见吗?
他总该不会有心情做这档事吧?
可事实证明,楚凌的心思,谁也别猜。姜芜小心地跟着他进了屋子后,就听他说了:“去沐浴。”
去沐浴,这是楚凌惯常的某种信号。
姜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什么都不需要动,自是有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自己平日里沐浴和楚凌来过夜时的沐浴,可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温池已经铺好了花瓣,忙活的婢女很多,姜芜数不清也懒得数是多少个,她只能尽量当作这些都是会自己移动的白菜来降低羞耻感。
事实上也差不多,她们都是面无表情而有条不紊地给姜芜做着清洗、装扮,这阵仗,大概比起皇帝临幸妃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芜觉得自己应该再给楚凌纳几个小妾,让他能翻翻牌子,这体验感就更像了。
不过她也只敢想一想,之前尝试过,然后第一次看到楚凌发怒,那可怜的小姑娘,要不是她极力保下来放在了自己身边,只怕当时就是凶多吉少了。
楚凌一直都是很残酷的人,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怒火中烧的暴虐,他总是很冷静地说着不做人的话,从他的语气,你完全听不出来他是要吃饭了,还是要杀人了。姜芜常常觉得,他可能是没有感情的。
而姜芜的平静,在侍女拿过她今日要穿的衣物后就崩裂了。
说衣物也是抬举了,那就几块布,她十分怀疑那几块破布能遮住什么。
不光是她不淡定了,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小白菜们,也纷纷羞红脸一般,别开了视线,甚至轻笑了出来。
倒是领头的镇静一些:“夫人,这是大人的吩咐,请穿上吧。”
姜芜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难堪,耳边那些细微的笑声,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她们当然会笑了,说不定私下里还会议论,什么高门主母,也不过是妓子一般供人取乐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