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萤并不打算全然信任对方,尽管他的重点是柳萤进长任医院以后的经历,并没有提及自己当初进医院的原因,想来也是把柳萤小时候说的“能听懂狗叫”当成了孩子的谎话。
但是一个习惯性从蛛丝马迹抓线索的记者,绝对不可能轻易地略过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小细节,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提及那件事会引起柳萤的强烈反感,所以故意压下不提。
柳萤不太确认对方的身份,不过现在被关在车内只能选择配合:“你想知道些什么?”
男人也察觉到了柳萤的警惕,不过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赏地打量了她一眼,这小女生有着同外表截然不同的沉稳性格和自我保护意识。
先前他本想趁着柳萤脱离人群的时候把她拦住,但是没想到这姑娘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意识,几乎是一眼就察觉到了角落的他选择回保安室找朋友求助。
要不是他干脆利落地选择上前带走她,估计就真的没有机会与她谈话了。
“放轻松,我保证不会伤害你,问完问题还可以送你回家。”
男人企图安抚柳萤,不过这对柳萤似乎没有用,她甚至还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不过不劳烦你了,我等会儿坐公交车就好了,请开始你的提问吧,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
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这样老成地教育了一番,男人也略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长任医院这两年进去的人急速增加,但是出来的人太少了,就算有出来的青少年,大多数也因为之后的表现不符合家长的期望再次被送进去。
真正回到正常社会的孩子,屈指可数。
男人这会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录音笔和小本子,结果没摸出笔,柳萤默默地把自己夹在笔记本中的钢笔递过去。
男人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了句谢,收敛了心中的古怪后定了定神开口问道:“长任医院的费用是多少?”
“所谓的治疗费是六万,似乎根据“病症”的不同收费也不一样。其他的还有住宿餐饮费,病服费,电疗费,专家面诊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吧,一年下来听话的大概需要十万到二十万左右的费用,不听话经常挨电的费用就高得多了。像你这样在校门口逮我然后锁车里盘问对他们来说也是常事,所以刚开始我才想逃,不过他们的车大多都是面包车,你这样的私家车太旧也太小了。”
柳萤微微挪了挪位置似乎是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她头侧靠在车窗玻璃上似乎面色淡淡地看着外面的路灯,只露出半个侧脸和小巧圆润的耳垂。
她继续道:“所谓的电疗并不是网上说的什么科学高频电流治疗,也不能治疗任何病,只是简单的一种惩罚手段而已,把学生绑在椅子上用不致死的程度来电击,电一次收费250,每周向家长报一次账单,我在的那年有个男生的家里一个月收到了七万的账单。”
除去最开始的那几周,后面柳萤被“电疗”的次数变得极少,倒不是为了给柳青山省钱,而是那所谓的“电疗”实在是太痛苦了。
电流穿过全身的时候并不是浑身麻痹的感觉,而是剧痛,被束缚在椅子上的人随时都保持着清醒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无数人却更期待死亡。
“会在哪些情况下被电疗?”
“很多,起床晚了,刷厕所不够干净——别惊讶,长任医院没有任何清洁工,所有的打扫工作都是我们在做,地砖上不允许有灰尘,垃圾桶中不许有垃圾,床上不许有被子,违规的话都要被带去电一下,甚至在木教授演讲的时候不够专注没有及时鼓掌,表情不够真诚,没有及时掉眼泪,都要受罚。”
男人正在纪录的动作有微微的停顿,哑然片刻后才有些干涩的开口:“惩罚的手段除了电疗还有什么?”
“脱光衣服跪在医院食堂门口,无论男女,无论天气。喝光马桶的水,被关在两平米没有窗户的小黑屋一天一夜,期间不许睡着,必须全程背诵医院的守则……”
男人的问题越来越简洁,柳萤的回答也越来越让人觉得触目心惊。
可是明明在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连正在做纪录的男人的字迹都逐渐潦草,偏偏才十五六岁的柳萤仍是一派镇定的模样,不慌不乱地慢慢说着话。
就好像她在说的事情与自己全然无关,没有丝毫愤怒或者恐惧。
就在男人准备继续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响声忽地炸开,车子的前挡风玻璃被一块厚红砖重重砸碎,与此同时紧跟着的还有几道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光束射进来,男人立刻就猜出这是警用强光电筒!
“不许动!不然小爷我的棒子不客气了!”
傅涟把手中的砖块丢到地上,捏紧了另一只手中的棒球棍,透过破碎的玻璃他已经看到了柳萤,扫一眼确认她没受伤后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示意身后的薛盛阳等兄弟跟上:“把柳萤先弄出来再好好搞这个匪徒。”
柳萤也没想到傅涟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会叫上将近十来个高壮男生,弄得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