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公孙远投诚。他权衡,最终将这名尝尽人事苦的青年收入手中,并将后梁版图交给公孙远。
“这图我要收回。你既然过目不忘,就在我收前将图记好。我会放你自由,你出了宫,要去找国西北的名阜代山,而后南下,从义阳国开始,替我传递消息:‘义阳王子还活着,在省中预谋大事,希望众部有应,都来相助。’”见公孙远有惊惧色,息再承诺他,“你已将魏侯的丑闻告诉我,如果再帮我做成这件事,我许你累世高第。”
“你不怕我一去不回?”公孙远问。
“是啊,你不怕他一去不回?”数日后,千年也皱眉,“他一出宫,看到长空,还会回来吗?我们于他,是陌路人。他并没有为我们拼命的理由。”
“他会回来,他是我统御的人。”息再让千年宽心。
千年摇头,观察昴宿,绘制星图,过一会儿才问:“息大人,你长于统御,为什么不统御义阳王子,将他放归?哦,你怕放虎归山,还是怕统御你的人察觉?毕竟义阳王子是后梁帝的肉中刺。”
千年常用这种话来使息再发怒。息再习惯了,拂袖离去:“是,我怕统御我的人。”但他说了假话。除了忌惮后梁帝,息再执意留下晏待时,还有另外的原因。
他在远处看晏待时和文鸢。
皇帝与晏待时有血海深仇。息再以为,晏待时会扼杀皇帝之女。但晏待时待她很周全,不甚亲近,胜过亲近——世上人都错了,义阳王子不是怪物,而是个有品格的人。
息再边看边思考,没注意自己其实咬紧牙关。
“我需要你,请你帮我。”数月后,行宫尘埃落定,息再对晏待时说,“相应的,我能帮你报仇。”
晏待时沉静。
息再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的心意:“但我看出来了,你已经无意报仇,甚至无意生死,你活下来,是为了她——只要世上还有后梁,她便不得自由。”
晏待时动了嘴唇,最终抑止。
孤傲的人,用眼神回复息再:是又怎样。
“好,那么你来帮我,我们使后梁倾覆。”息再强作镇定,其实觉得心被擒着,很不适应,似乎有人要拿走属于他的部分,用的还是光明灿烂的手:他走过很多路,遇见很多人,大家生长在洿池,都脏,如今却杂生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支,托了他的妹妹,要做远去的金莲。
“哼,他不了解文鸢。”回到省中,息再捂着脸,在天数台自语。
老国师路过。身后的观星待诏们齐声:“君侯。”吓息再一跳。
老人家和蔼地笑,拍抚他的肩膀:“诸位待诏,敬称不准逾级。不过,息再,恭喜你高升。如今你位在三公,有了地民,我是要称你为君的。”
息再回他一张狞笑的脸。
老国师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再看时,息再已低头:“老师直呼学生姓名就好。”
老国师走后,他去找千年。两人为赴楚国的队伍做最后的准备。
“浡人金夬已在十二名力士当中,晏待时入楚以后,他将原路返回,做晏待时的替死。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我可以转达。”
“我无话可说。”息再捂住千年的嘴。
这次入楚,送的礼物是文鸢公主。消息被人刻意封在省中,知道的人有限。息再猜,应该是和夫人所为,目的是维护天家的脸面。和夫人真滑稽,有权力,却执着于这些事。息再真不知她是怎样理直气壮地活到现在。
但他想起青蒲公,想起过去的人,最后想到楚国的那位身上去,他们都麻木,到了非得掠夺其所有,才能奋起的程度。息再时下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他有些疲惫,靠在台柱上,听千年的低语:“息再,你真要让文鸢公主去吗,你要是改换心意,半路上可以将她换出,由我来想办法。”
“非文鸢不可。”息再侧目。
楚王写给燕、赵二王的小书,并多年来各色的书信,表明他是个明德重义的人,不过,就算他没有写过这些,息再也能料想其性格——楚王一定温柔,对生灵友好,爱着亲人;因为息再强硬,视百物为芥草,对同血的人没有爱,除了杀欲就是情欲——在干净的水塘里养出的鱼,身心健美,井然有秩,跟自己这种泥者正相反就是了。
因此,息再要借后梁帝的做法,将楚王拖下泥潭,首先让他背德。
“他与亲妹乱,与畜生做父子兄弟,被猪狗拜为神,以乱世为奉养,一朝得知真相,会有什么反应?我想他不至于跌脚哭泣,或是灰死吧。”回到御史府,息再自得,抚摸金印。旷寂的房间里总有他的笑声。
肖不阿在门前流汗。
几日后,他与息再相约销陵,到群山与东风相会的谷口。
“西北诸部都有号召,可贵的是,龙文国王也与我密信,称可以帮助我,就当帮助晏待时;魏侯想要清白的名声,承诺会出兵挈制燕赵,但我观其人,觉得他不像是能起事者,最多在当日按兵不动,哼,他的话,不能尽信;至于楚——”息再正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