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谨认识他,行礼问候,“又渠先生,你竟回京了?”
此人姓杨,与元清同名,叫杨清,表字又渠,乃当世有名的文人。
只是不遇伯乐,四处投献诗篇,依旧蹉跎数年无人赏识,权贵们只愿收他做个取乐充门面的清客幕僚,不愿真心举荐他入朝为官。
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只会耕耘笔墨的人有什么经世济民的真才实学,他那些兵论、战论更被人看做是纸上谈兵,一时传为笑谈。
直到遇见崔大人,看过他所有文章后,举荐他到平西节度麾下做参军。
执笔的手握上了刀,而且握得很好,很紧。
仅一两年便崭露头角,刀笔交相辉映,颇有国士风范。
他在世人眼中,是崔大人最大的拥趸,据传他在军中,每逢醉酒,便大写诗赋,盛赞崔授。
杨清面带微笑,点头还礼,“边情告急,恐有战事,我来京中送信,顺便述职。”
“要打仗了?”崔谨一怔,难怪他近日早出晚归。
“只是暗流涌动,还在斡旋当中。”杨清一笑,看着她,“军情要事,不便多说,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你要多保重。”
崔谨魂不守舍点头,心里还念着父亲。
不知他该有多忙,若真起战事,他会不会亲赴边线?中书令做行军元帅的前例也不是没有。
刚回离园,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
小寻和小桑带着七八个下人上下翻遍了,才寻到声音源头。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桑捧着只檀盒跑过来,“这蛋要裂了,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盒中铺着柔软的锦缎布帛,一枚卵躺在上面,正是玄辰真人送给崔谨,让她孵的那只。
卵的颜色已从初见时的普通无常,变得带点浅浅的翠绿,在日光下尤为明显,此时蛋壳开裂,像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
师父交待的事,崔谨不敢怠慢,一直认真对待,与那卵同寝同宿小半月,总算见了眉目。
崔谨接过檀盒,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玉卵,只见它轻轻摇晃以作回应,她轻笑,“它快出生了。”
“里面应该会是只小鸟吧?我和小寻早就准备好笼子了。”
小寻拿来备好的鸟笼给崔谨看,看着精致的笼子,崔谨不由得想:如果真是鸟,它会喜欢住在樊笼里吗?
主仆三人一直守在檀盒前,直到一缕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在卵上,裂缝突然变大。
咔嚓!一声响起。
“呱!!!”
里面竟跳出来一只青蛙。
???
“啊!!!”小寻刺声尖叫,拉着崔谨团团乱跑乱躲。
崔谨也吓了一跳,看那青蛙背上满是疮泡,与其说是青蛙,不如说是蛤蟆,或者说是蟾蜍?
她也不敢多看第二眼。
“小姐莫怕!我来了。”小桑一声大喝,头上扣着竹篮,一手拿着锄花的小铲子,一手随手薅起一幅画轴,闭眼朝檀盒乱砸。
“呱!呱!咕咕,咕咕……”
那蟾蜍似乎认定了崔谨,向她蹦跶,想亲近她。
崔谨吓死,避之不及,险些也要跟着小寻大叫出声。
从园外涌进来数人,询问发生了何事,见到蟾蜍,一个个寻找趁手的家伙,更有胆大的,撸起袖子要徒手攥蛤蟆。
蠢笨之物貌似有几分灵性,见崔谨不喜欢它,失望至极地叫两声,回看她数眼,呱,呱地朝月亮跳去。
这场闹剧后,崔谨体力不支,连每晚必吃的汤药也不喝,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可惜梦中也不得清净,呱,呱的叫声环绕耳畔,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有人在轻碰她的脸。
崔谨惊醒,但见一人坐在榻侧,黑暗中连轮廓都难辨清。
她却知道,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