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珠仪心?疼得直流眼泪,她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盛愿小时候的模样?,被好吃好喝养得胖乎乎的,活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馒头,谁见到?都会过来掐两下他肥嘟嘟的脸蛋。
哪像现在?似的,这么瘦,连骨头都一清二楚。
盛愿的眼泪像开了闸,洇湿了她肩头一大?片布料。
洪珠仪听见他委屈巴巴的埋在?自己的肩上,语无伦次的说:“妈妈,云川一点儿也不好……呜呜也不对……舅舅特?别好……”
洪珠仪温声安抚,用指腹蹭去盛愿脸上的眼泪。
她那原本十指不染阳春水的手,如今变得十分粗糙,附着一层薄茧,盛愿的眼角被她揉的绯红。
她吸了吸鼻子,问:“宝宝,你怎么找到?妈妈的,是有人送你过来的吗?”
盛愿闷闷的“嗯”了声,不敢直呼舅舅的名字,拐弯抹角的说:“是舅舅,就是先生……嗯牧家?的家?主,我和他一起回来的。”
盛愿回头望过去,舅舅已经不在?原地。
牧霄夺观望了很久,才放心?离开。
加长劳斯莱斯驶过拥挤的街道尽头,缓缓驶离旺角和他的视线。
骤雨初歇, 霁月光风,山间云雾氤氲。
从?山脚望去,那座置于群峰翠兰的山水间, 仿佛皇家行宫的建筑便是牧氏祖宅。
自香港英治初期至今约两百年, 这座占地五百亩的中式古宅屹立不?倒,已成为?地标性建筑。
宅门前的私路两侧种植着遮天蔽日的梧桐和悬铃木,将头顶的铅灰色天空框成一条笔直的线。
长?路的尽头,雕梁画栋, 龙池凤阁,隐隐有荷香飘来。
家主已有两年多没回祖宅, 佣人们早早守候在门廊两侧,无声无息的和满目青灰色古墙融为?一体。
通往牧氏宗祠的石径有四座圆拱门,牧霄夺步调缓慢的一一越过。
他走过的路上没有落叶,鞋底在穿越几?道?门廊后依旧纤尘不?染, 笔挺的裤脚在风中细微摆动, 路过一扇扇古朴的门。
牧霄夺的脚步停在最后的屏障前,两扇黑漆隔扇门,那是唯一紧闭的大门。
色泽暗沉的纹路上流淌着火。药和陈旧的血, 迎接过牧氏历代家主的它才是这座府邸资历最深、最为?沉默的老者。
望望山山水水, 而人去去, 隐隐迢迢。
经历物换星移, 唯有它长?久的屹立于此,等候老家主牵引着年幼的继承人到?来。
牧氏家族的薪火相传,迭代更替, 一个时期的落幕和一个徐徐升起?的未知时代, 即将在这扇门后上演。
牧霄夺抬手遣退身后跟随的佣人,指端搭上渗冷的门锁, 用不?着半分力气,牧氏第七任家主推开大门。
四方天地只剩幽静。
堂前,陈列在宗祠上的灵位,是为?牧氏鞠躬尽瘁的历代家主。
因为?有他们为?家族呕心沥血,才造就?了牧氏如今不?可?撼动的地位。
铭记老家主们的事迹,是年幼的继承者需要学习的第一课,那是独属于牧氏的千字文。
即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仍然熟烂于心。
牧霄夺迈步上前,取香点燃,双手合十,在青烟迷离后拜了几?拜。
若干年后,他也会?带领着一个稚嫩的孩童来到?这里?,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年幼的继承人,直至他长?大成人。
在某一个平淡的黄昏,新一任家主接过他肩上的权力和责任,学着他的样子?,庇佑偏安富贵的牧家人,延续牧氏的辉煌。
而他会?忠心地闭上口目,成为?宗祠上的灵位之一。
这是他的宿命,自他降生于牧氏起?便注定的宿命。
祭拜后,牧霄夺在祠堂稍作停留,四下里?巡一圈,掸了掸衣角的香灰。
未久,他离开宗祠,身后的木门重新相阖。
“先生,老太爷在荷花池旁等您。”
牧霄夺沉声应下,脚步沉静的跟随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荷香,往西苑走。
西苑荷塘占地约五亩,一座圆拱石桥横在湖上。
塘中波光粼粼,盎然绿意的池心夹杂着几?支亭亭玉立的荷,粉白色的花苞里?,是一个亟待绽放的夏。
绕过碧荷塘前繁茂的烟柳,能看到?一位耄耋老者独自坐在桥上。
那便是老太爷,牧赟。
“去过祠堂了?”老太爷虽年迈,却耳聪目明?,循声看向来人,苍老的面容依然残留着大病初愈后的疲态。
牧霄夺清淡的“嗯”一声,不?疾不?徐走上桥,沉声问道?:“怎么连轮椅都用上了?”
“你说得那是两年前的事。”老太爷眯窄了一双眼睨他,没好气的说,“我?这种半截子?入土的人,兴许连两年都活不?到?了,等你主动回来看我?,估计就?是我?进棺材那天。”
类似的话牧霄夺这些年听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