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摩挲半天,像是在看一位年迈的老友,许久才递过去:“小心点保管,这本书可是珍贵得不得了,仅此一本,上面的笔记也别弄掉了,都是我做的。”
夏接过手便知道安澈没说假话,这本书随便一翻便是满页的笔记,甚至有图文讲解,沉甸甸的,满页重之又重的心意。
他的心情也随之而沉重,将书本抱着看了又看,声音艰涩:“为什么给我?你年纪看着也不大,应该在读书吧,你不要了?”
安澈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读什么书,我已经被劝退了,学校觉得我太危险,还亲自把我送到看管所了。”
“什么?”
安澈说:“是被冤枉的,我又没杀人,只不过碰巧路过罢了。”
夏有些错愕,又觉得确实如此,能认这么多字,性格这样温吞,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不像出了社会很久的人。
“那为什么,选了我?”
安澈认真道:“因为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将人偶师这门技术学好。”
夏捏着书,头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怎么没听过人偶师是什么职业?然后是,安澈刚刚是不是说了很喜欢他?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就跟安澈见了一面,安澈几乎对他倾囊相授,一点保留都没有,还总是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夏一时之间心情复杂,瓦约街混乱惯了,像安澈这样赤诚的人很少见,也可以说完全没有,他也完全没有应对安澈的经验。
他对同性恋的了解很少很少,他所在的孤儿院算是管得严的,纪律什么都很严格,曾经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护工趁着教孩子们干活的时候,拿了一罐五颜六色的糖果引诱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孩,让他们去房间等他。
护工也把主意打在夏身上过,因为夏眉眼几乎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一等一的好看,叛逆高傲的性格更是让人心痒痒。护工呢,满脸胡子拉碴,一口黄牙不知道抽了多少大烟,邋里邋遢,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甚至想将夏强行拖进去,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脑袋被砸的满头是血还扑上去跟护工缠斗,一个花瓶给人开瓢,最后闹大了夏也只是多加了几个工时的活儿,护工直接被开除了。
从此以后,夏对同性方面的事总有种恶寒,后面甚至发展到难以忍受跟男的有肢体接触。
但是……他又对上安澈圆溜溜的眼睛,这人还止不住地催促他:“怎么样怎么样,想好了吗?”
夏下意识说:“哪有这么快。”
等到他对上安澈疑惑的眼睛,又猛然醒悟——哦对,安澈是在问他学不学造人偶,不是问他喜不喜欢他。
安澈迟疑:“你是不喜欢这个吗?”
“……我喜欢。”
安澈眉眼弯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夏心跳加快了些,扭头不去看他灿烂的笑容,他在心里嘀咕着,安澈这模样简直比表白成功了还要高兴。
但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安澈的,他又不喜欢男的。
临走的时候,安澈拉着他的衣角塞了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就已经闻到了里边扑鼻的香味,像是街上面包店里边那种油腻腻的奶油,不算太贵,但鲜少有人如此大方地送人。
夏觉得烫手,皱眉:“你不用送我这些,留着自己吃吧。”
昨天见面连饭都没吃上,差点被误认为是骗子,今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送他面包——这人怎么傻乎乎的,捧着一颗真心举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到。
安澈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别跟我客气,你只管拿。”
夏总觉得安澈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像极了孤儿院外那个拾荒的爷爷给他院子里的孙子塞东西的样子,是种说不出哪儿诡异的……慈祥。
他有一瞬间恶寒。
“我不要。”夏生怕这句话没有说服力,紧接着补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
安澈果然停下来了,若有所思:“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你不用操心。”
安澈大失所望:“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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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知道安澈并不算很穷,但不论是那缝了又补的衣服,还是他瘦弱的身体,过得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怎么也不算家庭条件好的人养的小孩。
但是这样的安澈说要教夏认字。
放任身边所有人沉沦,自己浑身污泥,却要拼命把夏拉出去。
凭什么夏能得到他所有的喜爱,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半点不领情,对安澈一点礼貌都没有。
告完别,夏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即将进门的时候他回了个头,发现安澈站在原地目送他一直走进孤儿院,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他飞快回头,步调快了些,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
直到建筑遮挡再也看不见夏的身影,安澈才收起笑容,像是在惆怅:“他就那么讨厌我吗。”
冬脸紧绷绷的:“是他的问题,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