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着这宽大袖袍的掩护,她从中探出那只紧捏着枣仁酥的手,自然而然地刚好伸在自己的嘴边。她张开嘴,小口小口地轻轻抿着。
虞城虽历经战乱,但原本水土极好,当地的居民也很会做糕点,枣仁酥便是其中闻名天下的一道。林若雪此刻一点点珉在嘴里,那一小片酥点触及舌尖时,竟是一含即化,甜而不腻,唯余一阵清浅的甜香萦绕在味蕾之上。
很快,一整块枣仁酥便在手里被啃得渣都不剩。
林若雪恋恋不舍地舔舔嘴角,抬眼悄悄向那案前的侧影望去。好在江淮工作时似乎十分投入,全然没察觉她这些小动作。
于是一个念头就出生得毫不犹豫:再吃一块。
江淮笔尖又在一处勾画时,林若雪又以光电之势伸出手去——
只是这爪子刚伸到半空中,对面那个原本正在沉迷案牍的身影竟微微一顿,听到什么动静似的向她这边看来。
林若雪眼皮一跳,原本伸出的手臂紧急转弯又及时撤了回来,在江淮垂眸的一瞬支在自己额前,严肃地垂下脑袋,做沉思状。
江淮:………
好在他只淡淡瞥了眼,就又将身子转过去。
几番下来,林若雪觉得他似乎并发现不了自己的异常,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后来竟连遮掩都不遮掩了,悄悄拿了枣仁酥便放在自己嘴边,望着身前那道端正的侧影,小口小口地啃着。
江淮一直坐得十分笔直。
林若雪嘴里嚼着,静静打量着他。
少年好像自坐下起便一直这个姿势,身板笔直挺阔,哪怕手上翻书的动作大时,也未曾弯曲一下。林若雪出身地看着,竟真看出了几分少年将领英姿勃发的气魄。
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记忆中那个任性胡作非为的小霸王,就成了眼前模样。
少年玄色战袍,完全褪去了青涩,隽美的面容覆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肃杀和冷刻。指尖翻动的战报牵系着两国安危,他一念之间,便有人要为之浴血丧命。
他看得很投入,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又扶额凝神,林若雪几乎在他的念头转动间嗅到了刀枪剑影,看见了少时那个霸道阴鸷的少年,终于赴身于自己擅长的领域,所有的意气过往凝成一轨,铸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少年将领,在遥远苦寒的北国,白马长枪而来,军功累累,威震四方。
烛火在他的眼睫上留下浅浅一道光影,林若雪出神望着,不经意竟咬到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晚归的鸟鸣穿进窗棂,江淮似乎终于看完了案上的战报,从一片书卷中直起身来。
狭长的眼下染上几分疲累色泽,他揉了揉眉心,似有似无地轻舒一口气,朝林若雪所在的方向转过身来。
目光却落在那原本盛了满满一盘的枣仁酥上……
林若雪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转过来,当下眼疾手快,想也不想就夺过几乎空了的白瓷盘藏在了自己袖下,又使劲儿往自己这边塞了塞,望着他,一本正经道:“别看,可是你自己说不吃的!”
对方没有回应。
已是黄昏时分,日色西沉,屋内一盏烛火衬得氛围更加微妙,江淮半个身子坐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但知道他注视着自己。
昏暗中,江淮的眼底晦暗不明:“过来。”
林若雪一顿,略微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子乖巧走过去。
毕竟自己也是他皇后钦点了的未婚妻,这人还能因为一盘点心揍她不成!
还没到跟前,一只臂膀就伸出来将她身子一捞——
她面色一惊,猛得向后倒。下一瞬,自己已经稳稳坐在了他膝上,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
她动弹不得,脸色腾一下发烫,好在还能匿于昏暗中不叫他窥见,林若雪弓着身子只使劲儿向后躲:“江淮,你又干什么?”
烛火“噼啪”一声溅出一个灯花落在案上,挨得几近的面孔有一晌清晰,林若雪飞速地同他对视一眼便低下头来,暗色中,少年黑白分明的眼只变得更加摄人。
林若雪感觉环着自己身体的力道明显又紧了些,半明的光线里,少年的气息渐渐加重,那低哑的声音竟吹在了她头顶。
“藐视军令,一意孤行,只身犯险。你自己说,该不该教训?”
习武的少年原本身上便发烫,鼻息喷在她脖颈更是挠得人酥麻发痒,林若雪下意识想躲:“我……我本不是你们军中之人,你们军中的规矩于我……作不得数——”
“作不得数?”像是被她这句点醒了,江淮顿了半晌后,却是凑得更近。
“的确呢,按军规处置,是当领三十军棍。但阿雪又并非军中之人——”
江淮的呼吸竟是越发灼热,微微躬身,面孔抵在林若雪的头顶,原本环在她肩膀的那只手却是不怀好意地渐渐向下移——
待林若雪猛然惊觉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什么部位时,江淮低哑的声音竟又凑到了耳边:“不领军规,那便用家法管教罢——”
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