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静默在墙的另一侧,感受到了这虚空的一指,心中一凛。
另一旁是心爱的女子,而在她的身侧,则是她那个对自己颇有怨言的亲哥哥。
江淮无声抿唇,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对面的空气似乎静了半晌,有风缓缓飘过,牵连着他的思绪飞去了那一边。
他听见少女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再抬首时音色清冽。
林若雪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望着对面满面不甘心的亲哥哥,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他听见她轻声说——
“是。”
少女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非他不可。”
咱们回家
林若风彻底僵在原地。
他印象中向来乖觉懂事无条件偏向他的亲妹妹, 站在那里,扬起脸,目光清冽如水。
就在方才,她平和而坚定地告诉他, 自己有了想要奔赴的男子, 即使那个人为他所不喜。
林若风不哭也不闹了, 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 望着林若雪眨巴了几下眼睛。
林若雪不为所动。
于是他扁了扁嘴:“可是他并不好, 他也不一定会待你好啊。”
林若雪轻轻笑了一下:“那哥哥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待我好呢?”
林若雪风角轻颤。
“他喜欢独来独往, 总穿一身黑衣,不喜诗书经文,却独爱刀枪兵法。”林若雪像是回忆一般,缓缓踱步,风吹着纱衣翩翩而起。
“他并不爱笑,有些孤僻, 甚至脾气很坏。可是这样的人,会在我受排挤时替我出头,我受冤枉时替我生生扛下盐水沁了的鞭子, 知道我不喜被人垂怜, 就送我京都最红火的铺面叫我自力更生——“
林若雪转身,定定望着林若风的眼睛:”或许他不够温柔,不够圆滑,有时还有点凶。可我知道他其实为人仗义, 亦有慈悲之心, 身居高位却从不欺凌弱小,更不会以身份压人, 遇到弱者出手相助,行事坦荡从不于背后刁难他人。“
林若风又抽噎了几下,不甘心地摇摇头,“可是妹妹,就算没有他,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难道就不行了吗?”
没有他,就不行了吗?
林若雪望着远处的天幕,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晌。
微风拂过,她对着风吹来的方向轻轻笑了一下。
“是啊,这日子若是离了谁,也都得过下去。一如曾经的我也认为,也就这样草草地过一辈子了。”
她抬眸笑望着林若风,“父亲死了,娘身子孱弱,曾经的我支撑起这个家已然是精疲力尽,当时的我也认为,我再也不会遇到谁,更不会喜欢谁,我的未来就在那一针一线的缝缝补补中,耗尽人生,一切都有尽头,而尽头离我那样近,一眼就能望到底。”
“可是如今,我不这样想。”
暖暖春光,少女在满城的烟柳色中,笑得清清浅浅。
“纵然我家世落魄,纵然我之前吃过很多苦头,或者以后也不尽然平坦,可是那又如何?”
“被一人放在心中珍重过,就才知道这人生到底该怎么活,才知道原来我这样的女子,也值得别人将最好的留给我,也应该去抬眼瞧瞧更大的天地,也能并肩于高门贵胄之间而毫不露怯。”
“才幡然醒悟,我的人生,也有幸福开阔的可能。”
她回眸,笑望着林若风:“哥哥,我遇到了这个愿意待我好的人,你应该为我高兴。”
林若风望着她,双唇哆哆嗦嗦:“可是……他不过是贪欲新鲜,暂时待你好罢了…你如何知道,他以后会一直待你好呢……”
他撅着嘴摇摇头:“雪儿…你不要被他骗了!”
而林若雪默了半晌,忽然笑开:“哥哥到底是觉得,他不会一直待我好,还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原本不配别人待我好?”
“我……”林若风后退了两步,盯着林若雪,却说不出话来。
“哥哥是待我好的,我心里明白。”
林若雪笑着走上前,低头仔细地替林若风将繁乱的衣领整好,“可是哥哥,不应该因为一件小事,就永远同一人掷气。”
“好了。”
林若雪笑着抬起头来,转过身去,“小芸,带少爷回去,好好歇息,不要气着了母亲。”
小芸应是。
万事不破不立。
林若雪撂下身后的林若风,用袖子揩了揩面上的眼泪,整理了神情,走出巷子时的步伐就分外轻快。
任何女子都有过好日子的资格,所以无论是谁,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也不该过分迁就,何况有的人,原本已牺牲了太多。
顾全大局,家事难事,她识大体了太久,身子太薄,是时候要放一放了。
玄衣的少年负手而立,早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不知晓的是,方才她的一席话,已被人尽数听入耳中。
墙外的人看不明白,这个向来冷面冷情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