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日的他就更加不敢信,当年骂他是蠢货的冷心冷肺江小侯,竟然会为了一个绅士落魄的少女撑腰,而且他们二人间居然好像是……那样的关系?
不敢信,真的不敢信。
王洛觉得自己今日出门是倒了血霉。
于是他更加愤愤地剜了一眼尚在地上抽搐的林若风,虽然这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下脚踹了。
然后目光又在二人脸上扫了一圈,面无表情地朝江淮一拱手:“那既然都是自己人,便是误会而已。今日多有得罪,小侯爷,再下便先行一步。”
江淮也微微颔首:“再会。”
王洛点了下头,便拎着鞭子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而且走得很快,童年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好怕少年下一瞬,就会像小时候那般抢过他的鞭子狠狠抽他一顿……
“起来吧。”
林若雪听见少年说话了,有些讶异。
抬眼的时候,更是惊得悄半张了嘴——
她看见玄衣的少年走到了躺在地上的林若风面前,朝他递了一只手,微微弯下腰,想要拉他起来。
训兄
林若雪是记得的。
她和江淮的渊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拜林若风所赐。
当时,是林若风为了一盒糕点又当街惹事,却惹上了江淮这个小霸王被对方揍了一顿,连带着林若雪和江淮算是结下了梁子。
要说方才的挺身而出还可以说是为了自己, 而此时的示好之举其实对他来说是全无必要的。
更何况今日之事, 就算他不出手, 林若雪也不会怪他。
以故于此, 向来爱恨分明的江小侯居然不计前嫌, 主动向林若风这样一个和他干过仗的人抛出橄榄枝,让林若雪惊讶之余, 心底也生出了暖意。
可林若风却不这样想。
“你滚开!”
他不但没顺势站起来,反而无比嫌恶地一巴掌打开江淮的手。
这一举动明显让在场两人都十分错愕。
江淮被打开了手,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反应过来,面上明显也透出不悦。
只是碍于林若雪,终将是抿了抿唇, 没有发作。
“你做什么!”
先发怒的居然是林若雪。
“他们俩认识,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林若风躺在地上手臂胡乱比划着。
在他黑白分明的小世界里,仇人就是仇人, 认识仇人的必然也不是好人, 何况还是江小侯这个原本就揍过他一顿的坏人。
林若雪气得一跺脚,她对于哥哥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很是气恼:“方才是小侯爷救了你,若不是他,你早就被打成猪头了!”
江淮养伤也就将将几天, 前些日子才为她挨了打, 如今老远骑马而来救她和哥哥于危难间,他却这样不知好歹!
林若雪越想越气, 望着赖在地上的林若风厉声道:“别人帮了你,你不知感谢,反而以怨报德!”
“我不管,他们就是一伙的,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林若风见妹妹不向着他,索性赖在地上开始左右打滚,满身泥污溅起,引得许多行人都纷纷驻足,悄悄议论着看笑话。
林若雪感受到左右的目光渐渐压来,心中的耐性越来越少,她望着林若风压低声线,沉声道:“你给我起来。”
林若风哪里肯就范,兀自在地上扭曲:“就不起就不起,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告诉爹,我要告诉娘!”
“爹已经死了三年了!”
情绪往往都是在一瞬间爆发的。
林若雪自个儿都没反应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句话。
过路的行人都停住,纷纷侧目看向这个浑身颤抖着的单薄少女。
委屈和屈辱铺天盖地般从回忆涌来,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些日子。父亲去世,连个前来悼念的人都没有。
她十二岁的年纪,一个人支撑着全局将父亲草草下葬,母亲为了贴补用度在灯下将眼睛都快熬瞎了——
却偏偏是他,林若风这个本该撑起一片天的哥哥,从不知懂事不知事故,反而依旧秉着之前的性子胡作非为四处惹祸,次次牵连到她,次次叫她来善后擦屁股。
凭什么啊?
林若雪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泪水喷薄般地涌出眼眶,明明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凭什么要她来次次收理残局呢,凭什么叫她来为一个大男人出头赔笑做小伏低呢!
“若是爹爹还活着,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林若风,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娘吗?你对得住我吗!”
她越说越激愤,心中的不甘和难过终于在爹爹去世很多年的一个午后彻底爆发出来。
“阿雪——”
江淮蹙眉。
他望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疼痛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握紧的双拳在箭袖下颤了颤,终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