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又端起方才被夫人震开的书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咱们儿子的性子也就是随了你了。”
“随了我又如何!不然还要随了你吗!”
赵氏果然生了气,挑起一双凤目:“我儿淮儿要才学有武艺,要武艺有相貌!比他能打的没他生得好,比他生得好的还没出生!你江文举一介文弱书生得了我儿你就偷着乐吧!”
安平侯躲在书后面悄然翻了个白眼:“是要偷着乐,你儿最近又赶走了三位公子四位先生,我这当爹的不乐也不行了。”
“你懂什么!”
侯夫人又怒了,猛得拍了一下坐塌:“江湖事,江湖了!我儿这是妥妥的江湖侠士风范!”
安平侯无言以对,正要重新举起茶盏,目光却望向了门口:“咦?”
林若雪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虽然刚才听到了这夫妻俩的嘴仗,此刻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乖巧地向侯爷侯夫人福下身。
“侄女林若雪,见过侯爷侯夫人。安平侯万福,夫人万福。”
见过安平侯
“好孩子,快过来!到表姑这儿来!”
赵氏性子又直又急,情绪向来转换得极快。
见着规矩行礼的小姑娘,马上卸了方才镯子被毁的怒气,朝林若雪热络地招呼。
林若雪又周致地一福,颔首向赵氏坐着的蒲塌走过去。
安平侯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神情慈爱地朝林若雪点头致意。
“薛夫人和林公子近来可好?听闻雪儿前几日向学堂请了假?可是身子不适了?”
“请假了?!”
赵氏一双柳眉倏地悬起:“是不是我家那个小混蛋又欺负你了!告诉表姑,表姑给你做主!”
方才在安平侯面前猛烈夸着的宝贝儿子转眼又成小混蛋了,林若雪忍住心中笑意,乖巧望向侯夫人。
“夫人误会了,表哥他……”
好奇怪,不知怎的,想到这个人了,身上就是一热…
尤其是这句“表哥”更像是咒语似的,林若雪叫出口便觉得不太自在,话到最后声音低得自己都几乎听不清了。
“表哥他…很好。”
说这句话时她脸垂得很低,所幸赵氏原本也不是什么细致多思的人,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不过林若雪见了赵氏就更加了然,“亲儿肖娘”这句话的确是言论非虚。
赵氏出身江湖名门,性子耿直率真,相貌极美,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名副其实,现如今已过而立之年也丝毫风姿不减。
而江淮算是将母亲的一副好容貌继承了个十成十。
“若雪,翩翩兮若流风之回雪。”
安平侯见了这样一个乖巧可人的小侄女心中也是喜欢,捻抚短须和蔼望着林若雪。
“林兄想必也是熟读诗经礼义的文人雅士,才会给女儿起这么个温婉动人的名字。”
“相形之下我家淮儿的名号就略显单薄了些……”
安平侯忽然反应过来说的话恐有不妥,戛然止住了话头,有些忐忑地望向那边显然又不痛快了的赵氏。
侯夫人果然被这袭话弄得不乐意了,朝自家夫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儿名字怎么入不了你的眼了!男孩子名号就要干净利落,做人更不可拖泥带水。谁像你天天捧着几本破书喂鸟逗猫?我儿好得很!”
她在秦淮水乡一带长大,远嫁到京都数年来思乡心切,就给亲儿取了秦淮的一个“淮”字作名。
江淮不仅承了母亲的样貌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气质作风上也是随了这个江湖出身的娘,厌文好武好勇斗狠。
赵氏向来爱憎分明,江小侯也是一样,讨厌之人就拳头伺候,喜欢的就拼了命的对他好,正如林若雪这样乖巧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赵氏觉得合眼缘,即使是初次见了也想百般疼惜。
“上次去送淮儿的时候见着雪儿了。”
见安平侯被她一憝,悻悻然用书遮了脸,赵氏也就平了面上的怒气。
将林若雪拉到身前,轻柔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大多数人都走了,就剩雪儿一个在蒲团上坐着抄书呢,乖巧伶俐得很。”
“抄书?”
安平侯眼睛又亮了,猛得将脑袋抬了起来,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惊喜望着林若雪:“抄书好,抄书好!文为大善,雪儿喜欢读书便是极好!不像我们家那个小霸……”
话没说完却有些忐忑地眇了赵氏一眼,见夫人一双秀眉又有要拧上地趋势,匆忙悻悻地将后面埋怨儿子的话咽了回去。
赵氏果然狠狠白了他一眼又转向林若雪:“雪儿喜文淮儿喜武,两个人各爱各的都是好孩子。”
“不过雪儿今日也不必担忧。”
赵氏又将话锋一转宽慰似的道:“你表哥性子肖我直了些,我知道你们学堂人大多怕他。”
“今日你来前,表姑就寻由头将他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