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跪在台阶上,慢慢地爬到扶手旁边,额头靠在木杆上,冲她伸出手。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她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掌心落在空气上,遥远地相贴着。
争取到这段宝贵的时间以后,大家终于能好好地搜查了。
坦白说,对于自己在书房里扫出来的那摞文件,江楼月并不感到意外。她飞快地跳过待签字的房屋抵押合同、标注着脂肪肝的男性体检单、噪音管理警告函、网络电视退订协议、一大堆信用卡账单和杰拉德的出生证明,一直翻到风琴夹深处,发现两张日期久远的遗嘱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她把那张纸取出来,展开。
尊敬的格温·莱斯利女士:
您的休学申请已获得批准。如果您具备继续学习的条件或意愿,请在最长两个学年内返还此函件,并随信递交医生证明及复学申请书。当您按时缴纳相关费用后,您将能够恢复学分修习记录,并在达到毕业标准时取得学士学位。
我们衷心地期待您重返校园。
格里多洛州立大学 学生管理处
xxxx年6月12日
(公章)
这封休学函并没有退回去。
格温·莱斯利并没有重返校园。
几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在杰拉德的出生证明上,变成了格温·施密特。
“所以那些画面根本就不存在……全都是由汤森·施密特幻想出来的谎言。”云猎翻看着江楼月扔下来的文件,目光从圈红的几处重点上掠过,“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像梦一样的滤镜……那种如同梦核般的氛围……”
“这也不能怪你。”姜君好扒在地下室门口,跳来跳去但什么都看不见,有些烦躁,“那电视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谁有心思研究啊?话说你看完没,快分我一半。”
“快了。”云猎随口应道。
事已至此,真相拼凑得七七八八。数年前,格温还在读大学;除了继承大笔遗产以外,她活泼、开朗、爱玩,和别的学生比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怀揣着躁动而飞扬的心情,格温·莱斯利和汤森·施密特在大学里相遇,本该如浪漫小说般动人的桥段,却在以爱为名的操控下变成一段恐怖故事。
起初,格温只是失去了朋友。到后来是课业、自由和金钱,最后不得不靠着说服自己爱他,她才能将这些事情合理化,从而尽量淡化痛苦的感受。
直到这些钱,这些补丁般遮掩着创伤的钱,挥霍一空。
也许这次“成功”的狩猎让汤森膨胀起来,也许他早就在恶行中迷失自我,总之,这个衣服脏了都不知道洗、整日酗酒作乐的男人,显然也同样没什么工作能力可言。还款的压力和过量的酒精洗掉了他原本英俊的面具,也让暴躁、混乱和罪恶开始在别墅里滋生。
格温到底是什么时候看清这个男人的,已经无从得知。可以确定的是,再能忍的人,也是血肉之躯,被打了也会痛。所以她写下“不要出声”,因为出声就会提醒醉鬼自己的位置,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暴力和残忍。所以她将智能手表藏在沙发后面,祈祷着一次可以发出的信号,等待着一段可以拨通的电话。
但是汤森把她藏得太好了。一个没有社交、没有工作的人,即使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也很难被注意到。接下来,或许是为了让她心软,这个魔窟里多出了一只狗。
又多了一个孩子。
“这么说来,还剩一个问题——汤森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江楼月听完分析,指出空白所在。
格温是最先离开的,然后是死于枪击的杰拉德、大约死于护主的多罗西、被咬死的皮特、死于饥饿的安西娅。在这条时间轴上,竟然暂时找不到可以插入汤森的位置。
寂静下来的时候,汤森的尖叫立刻会把这栋别墅填满。
“闭嘴。”
江楼月把那封噪音警告函折成纸飞机,从楼梯的缝隙里瞄准汤森,厌烦地扔到他脸上。
汤森咆哮得更惨烈了,不过云猎平稳的声音将他盖了过去:“我知道了,是最后一个。”
杰拉德、多罗西和皮特的死,其实可以视作同一个时间点。问题在于,皮特到来的时候,汤森是否还活着?
从皮特进屋以后说的话来看,他应当认为汤森是活着的;脏衣篓里堆叠的顺序也可供佐证。更重要的是,如果杰拉德还在,房屋里必然会开好几盏灯。
只有当灯光会令人锁定唯一的开灯者时,鬼魂才知道,自己没有找错目标。
也才会让汤森惊恐地写下——
“不要开灯”。
他害怕被找到。
这个人拥有为非作歹的胆量,却没有承担恶果的勇气。懦夫而已。
至于为什么还在安西娅后面……
汤森活着,安西娅才有可能得到照顾。可安西娅如果离开,对于这栋房子来说,他就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