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别的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遮掩身形,别被人包了饺子。江楼月手腕一翻,将烟雾弹用力投掷出去,而与此同时,另一颗手雷也从赵楚楚那头扔出。
火焰舔过黄短袖手中滑落的、那把装满弹药的枪。
又染上空气中飘散的磷与氯酸钾。
——顿时燎原。
枪声确实停了。
没人能在这么猛烈的火势下保持镇定,整片空地顿时都骚动起来,乱做了一团。云猎冲朋友们点了点头,趁着混乱,向对面跑去。
按照之前那次爆炸的经验,就算火焰遇上易燃物,也不会烧得过于严重,更不会烧毁血植这种极其巨大而又饱含植物汁液的古树。可是偏偏就在她冲过草地的时候,几个玩家慌乱中爬到了血植树上避难,而远处不知道什么人喊了一声“别想独吞”,竟然把酒瓶、炸弹和燃烧的木条接二连三向树干砸来。
玻璃飞溅,透明液体顺着树木的纹路流淌下来,滴进跳动的火苗里。
两棵树相互依偎着,陷入滔天火海之中。
方寻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大家都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别发呆了,受到这么剧烈的刺激,战火只会继续升级。”江楼月拍拍方寻,又碰了碰回头看的云猎,“我们快走,换个地方找门。”
她们手上的血果,消耗下来也所剩不多了。毕竟景照负伤在身,又有五个人均摊,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探索,剩余只够每人两颗,得抓紧时间。
火焰越烧越旺,倒映在云猎睁大的眼睛里,将她瞳仁映成了接近琥珀的颜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滚烫的空气,感觉从喉咙到肺叶,都在因为什么而灼烧着。
“这本来是……我们的生门之一啊。”
无论是方寻的证词还是这一路亲眼所见,又或者芝麻饼被抓时那畏畏缩缩的闲谈,都足以相互证明,岛上血植,其实是按照两点、一横、两点、两点、一横、两点这般地形分布的。
也就是说,如果俯瞰喋血之地,这些树将会构成两个上下叠加的“?”。
离中虚,坎中满,从推断出岛屿地形的那一刻起,云猎就意识到,这正是坎卦的卦象。
坎为水,两滴水合在一起,自然也还是水;而正如这个卦名所暗示的那样,只有凹陷不平的地方,才能容得下水。坎坷不断,险陷重生,本就是凶象,处处布满危机。
正如她们所身处的,这座用诅咒夺人生机的岛。
在易经里,每一卦的卦象都由六条长短横道组成,这些线条称为爻。坎卦六爻,只有第二爻和第五爻不是凶兆,对应到地图上,正是那两横连在一起的血植。
为了这个,她把大家带到附近探索石刻;为了这个,她撤离的时候也始终尽可能朝着爻辞安全的方向。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化为烈火,在她的眼睛里燃烧起来。
云猎想,被困进这个游戏里之后,她好像总是在奔跑。
跑过追杀、跑过怪物、跑过火灾、跑过倒计时,跑过一次次从身后追上来的死亡。
她总是在奔跑,她总是被追赶得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每一次她以为这就是出路,以为这就是从眼下困境中解脱的最佳方法,所以她才会选择用【神与物游】点燃黑雾、才会选择和赵楚楚谈判、才会选择用烟雾弹模糊视线。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只是想活着;大家都想活着,她的愿望和他们的交织在一起,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复杂的困境,以及更加沉重的选择。
她做错了什么?
哪个环节做错了?
如果不去找血果,是不是就不会惹上赵楚楚?如果赵楚楚没有追过来,是不是就可以更快一步出发去找门?如果没有扔出烟雾弹,是不是就不会烧起这么大的火?
坎卦……
水波迭宕,没有岸。
她以为奔跑到某个地方就可以停止,可是无论哪一步,都不是能够就此停留的岸。
“——云猎!”
不止是声音传来,江楼月手上也用了些力气,握住云猎的肩膀,将人从思索里拽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江楼月拉住她,一字一顿地说,“但是就算我们一直在做系统给出的题,生活本身也不是考试,你没法在拿到卷子的时候就预知最后一题,没法替所有人答题,更不需要做到满分才能证明你的优秀。我们现在得先离开这里,如果你跑不动了,我这个不完美主义者来背着你跑。”
“剩下的事,活着再说。”
云猎当然没有让江楼月背。
这些情绪在她心里压抑了太久,也许是一直担任着那个解答所有题目的人,不知不觉间,她总觉得自己要对所有解答负责。
可是这一秒,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在不完美主义者身后大步狂奔。
风从耳朵边哗啦啦刮过去,把杂念吹得一干二净。云猎渐渐冷静下来,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学习本身的专注感。
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