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随着众人纷纷如向日葵一样掉头,陈湛才终于看清十七号的脸。
对于太过美丽的事物,不同人会有不同的态度。一些人喜欢占有,一些人喜欢追逐;一些人选择谄媚,一些人反而诋毁。
形形色色的态度,陈湛都见过。就说年级里漂亮得出名的那些人,便从来都不缺跟在后面提包送水的拥趸,也从来都不缺暗地里编造流传的谣言;但是陈湛觉得,自己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流派。
非要定义的话,应该是……抗拒吧?
就像自然界的生物,会本能地远离那些色彩鲜艳的昆虫、蘑菇和花一样。
尽管从来没在全息舱以外的地方见过这些东西,不过,学到“警戒色”这个概念的时候,陈湛还是和同桌分享了自己的心得。
同桌拍着她的肩膀说:“你觉醒了远古血脉,这是好事啊。”
大约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十七号一进来,陈湛就想换座位了。
毛衣款式那么简约,都收不住这人骨子里的纨绔气。那种悠闲的步态,那种舒展的意气,那种玩世不恭的神色,那份仿佛天生就理所当然享有一切的气质和那张打眼看去就帅得让人心惊的脸,立刻在陈湛脑海里唤醒了无数个所谓年级风云人物的名字。
在走廊上永远直接从正中间大摇大摆过的那种。
……这也太浮夸了吧!
更夸张的是,这位大哥,没几秒就瞄准了正对房门的位置。
十六号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说:“大佬你这么快就选好座位啦?真是太有效率了。你有什么选座秘笈,也和我说说呗?是不是看中了这里通风好啊?或者一会儿逃生方便?”
平心而论,十七号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难听。只是,像他这种人,好像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会不会吵到别人”或者“别人会不会生气”之类的事,边走边自然地回答:“你当买房呢?”
十六号真就没有生气,笑得更柔和了:“那是为什么啊,大佬你教教我。”
人高腿长,几句话的功夫,十七号已经走到了桌边。他一手将椅子拉开,说:“我要找人,这里方便。”
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桌灯也开始浮现了。十七号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
“而且,这个数字带七,挺好的。”
基于这种印象,陈湛本来以为这大哥会继续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又或者直接懒得搭理。
他抿了抿嘴,接住七号的视线。
那块麻将在他修长手指间转动着。指尖翻飞,青碧交织,在十七号不动声色的表情下,转成一重重虚影。
他什么都没说,没有笑,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陈湛看到,他原本如刀锋般压低的眉头,向上松开一点点,让人觉得这双眼睛亮了起来。
几秒之后,十七号将这张牌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扔。
好像只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而已。
——那确实是很值得关注的话术。
现在场上撞牌的人不多,也只有三号和十二号、四号和十一号、七号和十三号三组而已;何况即使撞牌,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将真话和假话对调过来就行。眼看被七号打开了新思路,大家纷纷抓住机会,以求顺利通过这一轮,好能暂时松口气。
戴墨镜的十三号先是动了抢小红花之心,又猛地遭到邻桌阻拦,之后接二连三目睹玩家淘汰,心理压力已经绷到了极点。迫不及待地发完言后,他骤然变成了场上最放松的一个,往座椅上一瘫,长长地出了口气。
另外几个玩家见他这样,有些感同身受地笑了笑,棋牌室里的氛围终于松散些许。
只不过,陈湛却没法完全进入这种半场开香槟的节奏中,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越算越有些担忧起来。
场上现在还剩十五个玩家。七号的发言虽然好用,但是等到下一轮开始之后,最多也只能再说七次,就必然会发生重复了。
就算下一轮也是她最先发言,百分之百可以安稳地存活下去,但是,等到再下一轮呢?
这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在危机感的驱使下,陈湛来回端详大家的牌,思考着如何才能保证东风不流入别人手里。
不慌……
不能慌。
她要冷静……
冷静可是关键啊。
果然,牌运才是关键啊!
八号心里暗喜,看向上家那位姑娘的眼神更欢快了几分。
几十秒前,在他忐忑的注视下,七号竟然将手从那张两轮都未变过的明牌上移开了。
这件事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二条不算什么大牌,况且另一张已经在墨镜手里了。这样算来,无论是一口气抽中另外两张,还是凑齐幺鸡和三条,概率都不如别的组合。至于再下一轮描述的难度,无疑也会涨高许多,桩桩件件都是换牌的理由。
然而,偏生就是这么让人惊讶,七号姑娘还是选择了留下二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