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耀耳边几乎立刻就响起了郝雪峰的声音。
“人的嘴巴不牢靠。”他喃喃道,“涛哥,你是觉得……”
“我们的工作并不是从他们嘴里问出话,而是去核实他们有没有说真话……左向梅和我们说的左向彪,不一定是真正的左向彪。”
韩涛示意来的第一位村民坐下。
他轻声道:“永远不能相信一面之词。”
第一位受询问的村民是九条村的老村长,在当年左家出事后,他曾经为了左向梅和左向彪姐弟俩申请过多次的困难补助金,还一手促成了左家老宅的重修,可以说,是整个村里给予这对姐弟最大恩德的人了。
如今老村长已然年过六十,想起当年送左向梅去上大专时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感慨道:“向梅这孩子其实挺争气的,以前,年纪小小的就很懂事,她父母不在了之后,她又当爹又当妈,竟然真的把向彪拉扯大了,想起来,我都佩服她。”
韩涛问道:“左向梅当时也没多大吧?突然整个家的担子都压在身上,又要照顾弟弟,她就没有任何抱怨吗?”
老村长叹了口气:“要我说这孩子呀,从小就懂事,以前老左家也没咋善待过这丫头,寒冬腊月地还叫她卷爆竹纸,弄得两手都是口子,那时候还经常有人看到向梅在河边猫着哭呢,咱们这种小地方,头胎生了姐姐,再来一个弟弟,那姐姐的日子哪能好过呢?向梅这孩子,也是从小逆来顺受惯了,后头一个人拉扯向彪,我是从没从她嘴里听到过一句抱怨,甚至,每回过去,还常常看她逗弟弟玩呢。”
“那左向彪长大之后呢?姐弟俩的关系还是很好么?”
“向彪这娃其实挺调皮的,小时候还去别人家偷摸过鸡蛋,但就我的了解,他对向梅一直挺好,后头长大一点,向梅去县里上学,家里做饭什么还都是向彪来做哩。”
“他俩吵过架吗?
“吵,怎么不吵——我知道,向梅这孩子心里还是有怨气的,毕竟小时候,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紧着给向彪了,向梅什么都没有,最后还得给人又当爹又当妈,心里肯定不平衡,所以,后头也经常在家里数落向彪,但姐弟俩吵归吵,感情还是好的,以前向彪还背过他姐去卫生院看过病呢。”
这么看,左向彪和左向梅的关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恶劣。
老村长这么一说,蒋耀心中隐隐便有了些违和感……他和左向梅打过很多通电话,他看得出来,左向梅对弟弟是有恨的,这些童年留下的阴影给她打下过很深的烙印,以至于长大之后,她再如何隐忍,这股怨气始终深藏在她的心底,稍稍一激便会满溢出来。
左向梅恨弟弟,然而,在拉扯弟弟长大的过程里她却从来没出现过真正的失职……这真的是因为左向梅逆来顺受惯了吗?
蒋耀心中正在胡思乱想,韩涛已然让下一个做笔录的村民进来了,而根据派出所的资料,来人过去曾经是左向梅家的邻居。
“以前那一片,就只有咱们两家……本来没人愿意住在鞭炮厂旁边,就怕哪一天着了,但那两年家里头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建房子,刚好他们那个鞭炮厂当时盖得仓库多了两间,当时左海林就把库房租给了我爸,每月就交一点钱,凑合在那儿住着。”
男人显然对左海林家印象深刻,坐下后便开始了滔滔不绝:“也还好,当时没在他那儿住多久,后头咱们家做成了生意,就在村子里盖了房子,租着这边暂时当个仓库,着火的时候才没出事儿……真是捡回一条命。”
秦冬抱着手臂靠在一边,问道:“那你认识左向彪和左向梅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
男人叹了口气:“我年纪就和左向梅差不多,小时候家里还想给定娃娃亲呢……她也是可怜,以前我住她家旁边,成天就看她在干活儿,不是洗衣服做饭,就是去地下室搓鞭炮,倒是她那个弟弟,自从生下来脚都没沾过地,而且他家还找人给左向彪算过命,说这小子八岁前有场大劫,那时候就成天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玩,我住在鞭炮厂那会儿都没见过他几次。”
八岁前有场大劫……
韩涛皱起眉:“那这么说,最后他们家着火还真是预言灵验了。”
男人满脸无奈:“灵不灵验是不知道,但着火之后,左向彪那小子据说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从医院回来之后有快一年吧,连人都不肯见,后头再出来的时候,我爸也去见过一回,说是老左家这娃儿真是遭了大罪了。”
“他怎么了?”
“说是瘦的连模样都看不出了,脾气也变了很多,小时候成天能听见这小子在家里闹腾,结果给这么一搞,也不闹也不哭了,他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要我说,他们家风水就是不行,要不老房子放这么多年,盖个鸡场怪合适的,就是没人肯租。”
“风水?”
“就那房子,村长就不该给他们修,一看就是风水有问题,他们家里刚死了人,村长就在原址上修了房子……这么多年了,自从左向梅和左向彪搬走,咱们村都没人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