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山真司也没矫情,张嘴将糖吃了,压在舌下。不见得起效有多快,可多少也能补充点糖分。他口齿含糊地道了声谢,单手撑地,是准备起身的样子。
“没问题吗?”乙骨忧太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扶。
“!”还没站稳,栗山真司的腿一软,差点脸朝下砸在地上。
也好在乙骨忧太帮忙搭了把手,否则他这倒下去,鼻子可就遭殃了。
“……你先走吧。”栗山真司喘了口气,又坐回地上。面无表情,嘎嘣嘎嘣地将嘴里的糖给嚼了。
“那你呢?”
“歇会儿,不用管我。”反正这会儿上去跟国木田独步碰面的可能性很大,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若是被对方瞧见了,难免会被念叨几句。
栗山真司并不排斥这样的说教,更非不识好歹。只是他面对这样的关心,会感到无措,会感到心虚,更多的则是惶恐与不安。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寄人篱下的小孩不小心打碎了屋主的花瓶。尽管被他打碎的花瓶并非什么值钱之物,屋主也不会因此讨厌他,甚至将他赶出家门,可那种做错事带来的忐忑与压力,是难以从小孩心中拂去的。
从被织田作之助捡回去开始,栗山真司就一直这样,将自己的命视如尘埃,卑微而小心翼翼地活。尽管从没人对他苛责过什么。
织田作之助曾对此十分苦恼,和好友喝酒时难免带出两句,最开始太宰治也是因此记住栗山真司这个名字的。
后来栗山真司默不吭声搞了件大事情后,太宰治就对这小孩生出了兴趣,花了点心思把他的监护权从织田作之助那儿要了过来,将小孩放在身边就近观察。
太宰治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吗?有关这个问题,只要瞧瞧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就知道答案了。
织田老父亲一开始非常担心,可观察一阵后,他发现,在特别能折腾的太宰治身边,栗山真司反而能有些孩子气。一段时间下来,这两人相处得竟然很不错。所以后来太宰治说要带栗山真司回横滨,织田老父亲担心归担心,却也没阻拦,只不时打个电话过来,问候问候“大儿子”的近况。
栗山真司是想着,缓过劲儿后,赶在军警下来调查实验室前离开就好。可乙骨忧太却是没办法自己先离开,放他一个人待在这儿的。
所以费了点口舌,征得同意后,乙骨忧太就将栗山真司扶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背着他离开了底下实验室。
两人年岁相当,身高也差不多,但乙骨忧太却背得不算吃力。
栗山真司穿的衣服都是宽松款,长袖长裤遮得严实,根本瞧不出来什么体格。直到将人背在背上,乙骨忧太才发现,这人很瘦,硌骨头、浑身没二两肉的那种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路过地板上陷下去的大坑时,乙骨忧太想起来,这是之前栗山真司和实验体打斗时,对撞冲击而成的。
也不知道这么轻的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疑惑完,乙骨忧太又忍不住感慨:栗山同学果然好厉害!
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东西,后知后觉意识到还要写任务报告,乙骨忧太就想问下栗山真司是怎么解决“母体”的。
“对了,栗……”
话没说完,乙骨忧太蓦地消了音。
扭头一看,栗山真司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栗色的脑袋靠在乙骨忧太的肩上,湿漉漉的头发很快就将白衣洇出一团水渍。
他的睡相很乖,呼吸浅浅,白净细瘦的手指抓着乙骨忧太的衣服,也没太用力,乙骨忧太稍微动一下就能挣脱。
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层阴影。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睫毛时不时颤抖两下,像极了振翅的蝴蝶。
“……”乙骨忧太想起来他对视线很敏感,于是飞快回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慢了些,却也稳稳当当。
走廊空旷,一开始只能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后来连脚步声都听不分明了,只风中送来低语,给睡得不甚安稳的人带来安抚:“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平日里瞧着弱气得不行,打起架来却疯得要命。就栗山真司战斗时那个出血量,用国木田独步的话来说,那就是:换成别人,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
栗山真司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除了他本人有股难以遏制的疯劲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造血能力非常强。
强到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很想将他解剖研究一番的程度。
对旁人而言,失血量大到必须及时输血才能活下去的险情,栗山真司只需要打打葡萄糖、挂挂生理盐水,之后再多吃点好东西补充补充营养就可以了。
而且,栗山真司的血极其特殊,别人的血输到体内对他有没有用还是另一说呢。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栗山真司被乙骨忧太背出来后,太宰治他们就将他带回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挂水。
这个时间,侦探社的其他人都已经下班回家了,与谢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