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寒刀已经入体,无形的长刀从体表插入体内,还在不断前进,本该在恒久正常体温包裹下不断工作的内脏,像是被连接上神经一样,不停触碰大脑皮层的痛觉模块。
无声沉默的脏器,比轰隆作响喷吐着黑色烟雾的蒸汽火车还要震动。
好疼……
伏黑惠嘴唇发白,四肢颤抖,头不受控制地低下。
和与五条老师或者真希前辈对练时的痛感不同,甚至与出任务时受伤的痛感不同。
刀割般锐利的疼害得伏黑惠喘气都无比艰难,他只能小口小口的吸气,短促尖细。
鼻腔的粘膜已经冻坏了,丝丝缕缕的微弱氧气顺着张口呼吸的动作反扑后鼻腔,将粘膜上的血腥味一同咽下喉管,敏感的粘膜下细微的毛细血管破裂,红细胞钻出血管保护着粘膜。
逃跑……躲起来……
在津美纪中诅咒昏迷不醒后,真正接触诅咒和监护人一起出任务的回忆不合时宜的涌上脑海,和传说中的走马灯一样,回忆里不曾在意的细节都无比真实,明明当时自己侧过视线不曾和另一个人对上,但是在回忆里,五条悟的神色十分清晰的展现出来,本该看不到的自己的脸,也很自然的出现了,好像在看由自己出演的电影,第三视角诡异而真实。
——遇到自己无法应对的强敌时,逃跑也是可以的哦,那只是任务,你没有责任为此付出性命,交给大人就好了。
可是您很忙吧。
真是的,好歹多信任一下最强的五条先生嘛。
没有不信任您,只是觉得您有时候太逞强了。
惠才没有资格说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凌晨,还在自己房间里练习影法术哦。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犯规犯规!我还要吃喜久福,毛豆味的!
驳回,您今天的糖分摄入已经严重超标了。
无限城
从记事起就挡在面前的身影,如今反复出现。
高大宽阔不称职的父亲,一个月都回不来几次,每次回来就只是带回来足够三人生活一阵子的钱,有时候甚至只是把钱打过来,人根本见不到,到后来连容貌都已经忘记,只记得自己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踩着的影子。黑色的影子,巨大的影子,安全的影子,完全笼罩年幼的孩子,只要踩在影子上,就不会受到伤害。
还有比自己弱小而坚韧的津美纪,明明只比继弟高一点,却总是把自己当作成熟可靠的长辈。
乃至于把自己带出泥潭的恩人五条老师,也是一个强大的背影,哪怕手牵着手、被抱起来,也只能仰望。
一直在保护中活着,一直在无能为力。
少年院里,和虎杖悠仁一同转身逃跑时,回头一瞥的背影也是让人无比安心。
可是现在全部消失不见,不说那个混蛋和津美纪,现在五条老师在另一个世界,而义勇先生连人类都不是,诅咒就是他本身。
只有他自己还好好活着。
伏黑惠视野中出现斑点,横跨时光的委屈和伤口,如今在一瞬间爆炸。
不记得那个混蛋父亲是实话,不知道那个混蛋父亲怎样是假话。
五条悟从没有刻意隐瞒着,无论是第一次见面就想说出事实,还是毫不避讳地带伏黑惠去禅院家讨价还价。
正如伏黑甚尔在发现自己的孩子向自己的左肩伸出手,做出抓东西的动作时,他就知道他的孩子是咒术师,伏黑惠在监护人改成五条悟,并见到禅院家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大概已经死了。
对于伏黑甚尔,这个孩子,他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咒灵。
这个孩子就是她赐给他的恩惠。
哪怕他这个被禅院家所有人乃至父母都唾弃的人,也能拥有被眷顾的孩子。
当伏黑惠被穿着正式的和服带进那个电视剧里才有的大院子,里面都是身穿贵重和服的和自己长得有点像的人,甚至在五条悟的要求下召唤出玉犬,那群身着华贵趾高气昂的人都变了脸色,而自己被带出房间等着的时候,伏黑惠就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保留着传统制式的禅院家就连屋子也是传统的,五条悟和禅院老头子们大声叫板的声音在缘侧的伏黑惠听得一清二楚,哪怕没有直说,也足够伏黑惠在长大的某一瞬间明白真相是什么。
他原以为一个很少见面的亲人的偷偷离去不会给自己多大的悲伤,正如他这九年来不会去回想那个混蛋一样。
可是现在,心中那股悲伤无法消去。
“你还好吗?”
富冈义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样,伏黑惠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黑色发块,如果不是听到声音,他很有可能很不清这是义勇先生还是蝴蝶小姐。
“很危险,”伏黑惠的语句无法连成一片,“快…快离开我……”
魔虚罗头部眼睛地方是小型的翅膀,可是显然咒灵不能以人类身体为标准,即便没有“眼睛”,他也能知道他想找的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