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忽暗,他定然不在睡觉。
“反正睡不着,小道士,你就说说水珠子的故事,我好像听你提起过有一次闹饥荒什么的和这颗珠子有关,不如你把故事说完。”
小道士由侧卧变为仰躺,淡淡说道:“嗯,好。当时山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每天就只能树皮就着一点点野菜,我和师兄都快撑不下去了。师父忽然和我们说,这颗平时当弹丸的珠子价值千金,能换到好多粮食。我们就求师父快点当珠子买粮食。”
“师父倒是没骗人,这颗夜明珠要是没磨损,比我那一包袱的首饰还要值当呢。”我插嘴道。
“师父当时特别严肃认真讲到,这颗夜明珠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等到连树皮和野菜都没了,最后的关头才能拿出去当掉。我们俩也觉得有道理,再吃野菜树皮,心里总有期待,‘没事的,我们还有夜明珠,怎么样都能活下去’……其实明珠再值钱,灾荒时也不抵粮食金贵了。师父都是为了安慰我们。而树皮野菜好像吃不完,每天总能找到一点,吃一点就熬过一天……”
趁小道士诉说往事,我光脚下床,屏息凝气走到他身边,一把夺过他正把玩的“水珠子”,笑着跳回床上,得意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哈哈,这个归我了。”
小道士只愣了一瞬,立刻翻身来追,把我逼到床角,要从我怀里抢回夜明珠。
“真小气,你就送给我不行么?”我笑着和他打闹。
小道士突然怔住,我顺着他眼神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 露出了右边肩膀和大半个胳膊。他哼一声,抽回我手里的夜明珠,头也不回地下床,躺在旧铺盖上。
我正手忙脚乱整理衣服,听见小道士闷闷不乐地说:“我不能把它送给你,给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了想,回道:“可我也是方家的掌上明珠,‘小珠子’换我这颗‘大珠子’,难道很亏?”
“你刚才说明珠要尘尽光生,方能照破青山,对吗?”小道士的声音发闷,比平时更低沉,“让明珠在我手中蒙尘,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我长叹一口气,反问:“原来这才是你一直找理由在桃花坞驻足不前的缘故。会不会是你不够喜欢这颗明珠,才想这么多……”
“我喜欢一颗明珠,却不代表我能拥有。”他打断我。
“唔……”我在黑夜中点头,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小道士,以前你总说‘方烟,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可是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像个小姑娘一样说话拐弯抹角,要我来猜你的心思?”
过了很久,月光更为黯淡了,小道士开口:“方烟,你很怕赵霄?”
“那种人,没有谁会不害怕。”
小道士:“你更害怕嫁给他,怕到要找人私奔离开定州?”
这一刻,我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的心跳让我难以冷静思索,去找到一种最合适的回答,可以让我和小道士都满意。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念头倏地闪出来,可答案已经不重要。
“……赵姬一直在向父亲灌迷魂汤,让她弟弟娶我。我是父亲唯一的骨肉,要是嫁给他,方家的未来就真的会姓赵。”
我侧过头去看向睡在地上的小道士,眼泪划过鼻梁滴在枕头上,尽量装出与平常无二致的语调说道:“小道士,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现在呢,现在你还愿意带我离开桃花坞吗?”
他依然背对我,也依然没有回答我。
魔头赵霄
第二天天不亮,我被雀儿一阵死命的摇晃给弄醒。
“小姐,醒醒,快起,他们追来了。”
我懵然未醒,重复道:“追来了……什么追来了?”
雀儿一边给我拿衣服胡乱罩上,一边急道:“大魔头带着人马进桃花坞了,现下正挨家挨户搜查。再不走,来不及了。”
这番话一出,犹如当头泼下的凉水,由不得我不清醒。
“怎么会……这么快?”
昨夜我和小道士已经猜到赵霄应该是用邪法逼迫雀儿魂魄离体,以玉扳指上的气息为指引,利用她的关切之心追踪我的下落。但雀儿不过昨日刚见到我,此刻他就追至离定州两百里外的桃花坞,可见其行事果决。
我连忙问道:“小道士他人呢?”
“吴道长守在客栈门口。他说要是士兵来了,他可挡一阵,我们赶紧逃。”
我心中哀叹,小道士但凡有赵霄一半的果敢,也不会出现遭人左追右赶的局面。雀儿替我穿上鞋袜,我顺势拿起床头装有最后几件首饰的包袱挂在身上,前脚刚收拾好,后脚房门就被打开。
小道士说:“好了没,现在就走。”
他说着看了我们俩一眼,从衣柜中随手拿出一件宽大的皂色道袍,盖在雀儿的头上。
“雀儿你头疼的病不能见阳光,一定小心避光。”
他把自己身上穿的灰道袍脱下,披在我身上,对我说道:“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