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顾九卿寒毒发作的痛苦,不得不说,顾九卿对自己也真是狠。
顾桑装作没听懂顾九卿话语中耐人寻味的意思,垂着眸眼,并不接他的话。
顾九卿又道:“我还告诉他,我只有一年半可活?”
顾桑乍地抬眸:“骗他的吧?”
顾九卿看着她,说:“如果是真的呢?”
“我不相信。”顾桑说,“郝无名为你遍寻解毒的药材,肯定能找到的。”
这厮肯定是故意诓她,让她心软。
“不信便不信。”顾九卿低叹一声,“司马睿虽知我中毒一事,但旁人却不知。”
顾桑闷声道:“我又不会乱说。”
“果然还是妹妹对我最好。”
顾桑不想同顾九卿共处一室,便道:“既无事,我出去转转。”
顾九卿颔首:“妹妹请便。”
皇宫。
酉时三刻,魏文帝昏迷了将近三个时辰总算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剧咳不止,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将出来,御医们只得加大止咳平喘的汤药剂量,硬给压制了下去。
御医们焦头烂额会诊一下午,始终没有断出病因。
郝御医细观一番魏文帝的面色,欲言又止。
魏文帝靠在枕榻上,有气无力地挥手,让殿内的御医以及秦王、齐王都退下,独留下郝御医和陪侍多年的大监。
“郝爱卿,可是……咳咳……瞧出了端倪?”
郝御医惶恐跪地:“陛下,臣是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儿,但臣也只是听闻过类似病症,却未亲见,恐怕还需当年为……淮王治过病的医者确认。”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大监想了想,躬身回道:“陛下,老奴记得当年为淮王治病的是王老御医,此人早已告老隐退,好在就住在燕京城,颐养晚年。”
魏文帝道:“传。”
王老御医已是耋耄之年,两鬓发白,走路都不利索,是被宫人一刻不停地给抬进了宫。
魏文帝见王老御医颤颤巍巍的模样,皱着眉头,免了跪拜礼。旁边的大监见王老御医抖着手把上龙脉,心里直打鼓,瞧着老御医老眼昏聩,也不知能不能给陛下治病。
“陛下,请恕……老臣失礼。”
王老御医语速极慢地请罪,而后瞪大老眼几乎凑到了魏文帝脸上,沟壑如树皮的老手颤巍巍地扒了扒天子的眼皮,一次没扒开,又扒了两三次才拨开眼皮。
魏文帝沉着脸,没有出声。
噗通一下,王老御医一把老骨头跪在地上,喘气声比魏文帝还重:“陛下,陛下的病症与当年的淮王……一般无二。”
淮王可是痨病而死,自诊断出病症,没过半年便死了。
这话一出,郝御医和大监也惊得跪下来,压根不敢看魏文帝的脸色。
魏文帝咬牙道:“朕问你,可有……治愈的可能?”
王老御医道:“淮王得的并非是痨症,而是……中毒?”
郝御医惊道:“不可能!陛下体内未曾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王老御医喘着粗气,解释道:“此毒并非浮于表征,而是极为刁钻地匿于心肺之下,毒性未显露前,中毒者的心肺与常人无异,难以察觉。
老臣也是在淮王故去后,侥幸见过淮王临死之际吐出的青红淤血,遍查医书后,才知晓世间有一种名为咤萝的两色花,花瓣为青红两色,可将人体内潜藏的慢性毒素诱发出来,给人造成似痨病又非痨病的病症,中此毒者唯有死时才会将堵淤心肺的那口毒血吐出,实在教人难察。”
方才也有御医查出魏文帝像是痨病,却无一人敢妄断,毕竟谁都想活着。
如果给皇帝叛了死期,谁知皇帝会不会拉整个御医院陪葬。
“其实,陛下已经中毒多日。”
王老御医颤颤地说完,捂着胸窝,憋喘的像是一口气吊不上来。
大监看了眼王老御医,生怕有什么闪失,赶忙搬了张凳子扶着老御医坐下顺气。
郝御医问道:“此为何毒?”
天下竟有如此诡异难查的毒药。
王老御医缓了口气,慢慢道:“此毒名为契毒,与姹萝两色花休戚相关,是为连契,故而得此名。若没有姹萝相引,或可长久潜伏体内。”
青红两色,契毒……
御花园就种有王老御医口中的两色花,是吴皇后曾经命人所栽种,此花每年七月盛开,自带一股浓郁的香气,花期甚短,只有两三天。
这两日,正是花开之时。
吴皇后告诉魏文帝,此花名为情花。魏文帝当时还笑话吴皇后,不过就是一株不入流的野花,也得她如此宝贝。
魏文帝突然想起来,淮王被诊出痨病,也是在七月末,还未挺过年关就病故。
意识到自己竟被吴皇后下毒暗害,魏文帝怒得胸腔剧烈震颤,目眦欲裂:
“毒妇!毒妇!咳咳咳,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