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两眼空洞地望着墙壁上的小窗,一直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如泥塑木雕一般。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身上到处都是鞭伤,眼里空的没有一丝色彩。
不过一年,侯天昊身上再也没了当初蓬勃如朝阳的少年气,整个人状如槁木死灰,骤失生机,唯有暮气缠绕。
饶是顾桑出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动都未动一下。
顾桑心中酸涩不已,轻声唤他:“侯天昊。”
见他没反应,她又唤了一声:“侯天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侯天昊依旧没反应,就像是聋了哑了一般。
“世子爷,小哥哥,漂亮小哥哥……”
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手指紧紧地抓着牢房的门,一遍遍地唤他。
侯天昊总算有了反应,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顾桑,看着这个让他遍尝苦念的小丫头,呆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她身上。
从他随父亲逃亡半月,至抓捕入狱,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就连娘也未曾出现过。曾与他打马蹴鞠的朋友生怕受他牵连,人人都避之不及。
可她为什么来了?她让他不要缠着她,为什么在他最落魄绝望的时候又出现?
侯天昊呢喃道:“你不该来,不该来。”
“可是,我总要知道你……为何变成这样?”顾桑看着他,哽咽道,“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冤的?”
为何变成这样?
他也想知道啊,为何会变成这样?
爹娘不是带他上香求姻缘吗?为何一觉醒来就在前往西境的路上?又为何被朝廷兵马追捕?
他不是傻子,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劝爹回京,一切都来得及。但是爹说,晚了,回京只有死路一条。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爹一路逃亡,结果还是没能成功逃到西境,也没等到来接应的侯家军,便被官兵缉捕回京。
镇国公府被钉在了叛国投敌的耻辱柱上。
他的天,他的人生彻底塌了。
侯天昊看着顾桑,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看着那双希望他说出是冤枉的眼睛,他闭了闭眼,没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你走吧,不用管我。”
她的求证,已然有了答案。
镇国公府并非全然无辜。
顾桑默了默,还想说什么,但侯天昊翻身背对她,拒绝的姿态展露无遗。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留下一瓶治伤的膏药,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侯向翼突然睁开眼睛,对着顾桑的背影道:“小姑娘,等等,你可是秦王妃的妹妹?”
顾桑转头看向侯向翼:“是。”
“我儿是冤枉的,你跟他认识一场,理应知道他的为人。”侯向翼神色恳切,老泪纵横,俨然一副豁出命也要摘干净儿子的慈父心肠,“他从未想过背叛大燕,你救救他……”
“闭嘴!”侯天昊突然红着眼睛,怒吼。
他转向顾桑,情绪激动道:“滚!小爷不需要你烂好心,小爷就是想跟着老子造反。”
顾桑看了看侯向翼,又看了看侯天昊:“别自践,你父亲说的也没错,我确实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说完,就走出了牢房。
牢房内,侯向翼气怒交加,低骂道:“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死法,你娘在外面也会想法子救你出去,只要你能活着出去,侯家军就有了主心骨,哪怕是爹死了,你也能替我报仇雪恨……”
魏王这种阴鄙小人都能高坐皇位多年,侯家如何坐不得?
本该万无一失的计划,不知西夏王从哪儿得知他沦为阶下囚的假消息,导致西夏王不愿出兵,让他失了名正言顺前往西境的机会。
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如今想来,假消息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侯天昊充耳未闻,一字未应。
……
回府路上,途径秦王府,顾桑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巍峨大气的王府门面,略顿了瞬息,便撩下车帘。
回到芳菲院,已是暮色四合。
顾桑简单洗漱一番,换了套寝衣,从盥洗室出来,却发现内室出奇的安静,她抬眸四望,瞳孔猛地一缩。
本该在秦王府的顾九卿,此时却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一身如雪白衣,姿态闲适优雅,他漫不经心地翻阅一卷书,看样子应是来了一会子。
见她怔愣在珠帘之后,他悠然放下书,抬眼看她。
“妹妹,终于舍得归家了。过秦王府,怎么也不进去看看?”
那般熟稔而隐带挑逗的口吻, 仿若他们之间无事发生,也仿佛他不曾亲手推她落水一般。
时隔大半年不见,顾九卿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淡然, 可他早已是秦王妃,怎么可以还用这种腔调同她说话?
他以为, 他们还跟以前一样吗?
他以为,时间已经让她淡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吗?
顾桑可以在施氏面前当做玩笑,轻飘飘一语揭过,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