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施氏来到昭南院,听着顾九卿的喘咳声,忍不住就要掀开床幔,陌花眼皮一颤,不动声色地上前道:“夫人,大姑娘见不得一丝风,否则夜间就要咳嗽不止。这几日,夜咳已有所减缓,只白日稍微严重些。”
施氏担心加重顾九卿病情,听罢过后,只得无奈放弃。
缠绵病榻数日,指不定瘦成了什么模样。
顾九卿惯来要强,又喜洁,定不喜自己不梳洗的模样现于人前。
施氏略坐了坐,嘱咐了几句下人仔细照顾,便走了。
一个脑袋从帷幔里探出来,全无病容,反是因咳嗽不止而满面绯红。
只见那名扮做顾九卿的女子,约莫十七岁左右,眉眼与顾九卿颇有几分相似,比之顾九卿惊艳众人的颜色,她的面貌则显得平平无奇,相对普通的多。
女子笑嘻嘻地问陌花:“我演的好不好?”
这一笑,便与顾九卿更不像了。
陌花正在整理司马睿送来的药材礼品,敷衍性地点点头:“玖姑娘,演技向来绝佳,就是戏台子上的名角儿也比不上你。”
被称为玖姑娘的女子骄傲地抬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演的?”
直至元宵过完,这场装病彻底结束。
顾九卿除夕夜离开青石镇,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待郝无名将寒毒压制住,路上耽搁了好几日,回到燕京已是元宵过后。
回京不过一个月,便到了司马睿和顾九卿的大婚之日。
婚期是去年赐婚圣旨传下后,第一时间由魏文帝亲定。
朝中无人像插手司马骁和顾九卿的婚事一般搅合婚期,钦天监选了几个吉日供皇帝挑选,魏文帝直接定了最近的吉日。毕竟,宫里也需要一场热闹的喜事冲淡废太子逼宫的阴霾。
一场是办,两场也是办,连同齐王和张映雪的婚期敲定于同一日。
不过五个月就要大婚,又是两位亲王同时娶妻,婚期着实仓促了一些。
礼部从去年十月底就开始忙着筹备两位亲王的成婚大礼,原本为康王和顾九卿准备过婚仪,一应规制都是现成的,不过是从康王身上换到秦王身上,倒也不算太赶。
二月十七日,大吉,宜嫁娶。
秦王和齐王同日娶亲,场面异常盛大壮观,十里长街铺就红妆,满城皆是红绸灯笼,就连树上都系上了无数红绸带子,随风轻漾,喜庆又唯美。
其规格场面,不亚于去年开春的太子娶妻。
百姓们络绎不绝,万人空巷,引颈观望这场百年难见的婚仪。
甲胄护卫开路,一路吹吹打打,鞭炮声不绝。
嫁妆箱笼全抬,实打实的,一眼望不到底。
皇家娶亲不比普通人家,尤其是两位尊贵无极的皇子王爷,婚典仪仗设在宫中举行,拜君亲天地,百官同贺。
宫里的流程走完,两位新王妃被各自送回王府,只待最后的洞房礼成,才算是真正水乳交融的夫妻。
洞房花烛夜,司马贤和张映雪共饮交杯酒,缠颈同榻,锦浪翻被。
相比齐王府的和谐美好,秦王府新房内发生的一幕却是骇得司马睿险失心跳,全无白日里成亲的喜悦,唯有惊恐与愤怒。
是夜,喜烛摇曳。
司马睿满心欢喜地与顾九卿饮下合卺酒,待屏退屋内不相干的人等,激动地就要一亲芳泽时,嘴还未凑近,猝不及防之下,就被顾九卿突然喷出的鲜血刺红了眼。
满目喜色中的一方白色绢巾,血色印染,鲜红刺目。
司马睿脸色大变,惊得就要叫人,却被顾九卿制止:“别唤人,我中毒了。”
“中毒?”司马睿难以置信道。
顾九卿面色惨淡,整个人虚弱地仿若风中残烛,他不在意地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当着司马睿的面掏出一颗药丸服下:
“雍州城,那把匕首被人抹了一种名为寒食散的剧毒,当时治伤的大夫用毕生所学勉励压制住毒性,方才的酒诱使体内毒发”
司马睿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又悲又痛:“你等着,我立刻让人请御医,全部请过来,他们一定有办法解你的毒。”
顾九卿缓缓摇头。
“如此兴师动众,不过让陛下知晓秦王妃命不久矣。一个短命的秦王妃,陛下会做什么?还会让我继续霸着秦王妃的位子么?”
命不久矣?短命?
司马睿被骇得心神俱裂,本该是他最欢喜的时刻,却得知心上人死期将至,从天堂到地狱不外如是。
见司马睿面无血色,顾九卿又道:“不论是雍州的大夫,还是静安寺的玄叶高僧,皆诊断我活不过一年半。不过,能做一年半的秦王妃,足矣。”
司马睿颤抖着唇,想要说什么,心中悲苦更甚,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连玄叶高僧都对顾九卿判了死期。
顾九卿余光瞥了一眼司马睿,原本他为司马睿安排的是另一出好戏,以偷梁换柱辅以幻毒给他创造一个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