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文殊公子仰靠在树干上,注视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唇角。
夜色深沉。
戌时三刻, 顾桑刚从角门进府,就看见外出应酬归府的顾显宗,她脚步一滞, 趁着顾显宗发现前,埋头加快步伐往芳菲院而去。
“站住!” 一声醉醺醺的怒喝传来。
顾桑一顿, 转身,小跑向顾显宗。
顾桑伸手扶住顾显宗的手臂,仰头望向便宜老爹的澄澈眸子里满是孺慕之情:“父亲,你实在太辛苦了,每日不仅要处理诸多公务, 时不时还要应酬疏通关系,桑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看着父亲为这个家劳心劳力, 却无法帮父亲分忧解难。”
听着女儿软糯清甜的声音,又见女儿这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己,再加之酒精的作用,顾显宗深感女儿的贴心,即使被自己冷落无视依旧不对自己生怨怼,反对自己这个老父亲百般体贴,飘飘然之下,顾显宗完全忘记了质问顾桑晚归的事。
“你有这份心足矣, 为父不需要你们姑娘家为这个家做什么,姑娘家就该锦衣玉食享受父兄的庇佑。”
顾桑暗暗翻了个白眼。
如果真不要她们当女儿的做什么,就不会非要顾皎顾及名声远嫁李家,也不会生怕顾九卿不同意康王这桩婚事。
她内心腹诽, 面上却带着微笑:“父亲疼爱女儿,女儿也心疼父亲操劳辛苦。父亲今日喝了许多酒, 身体定然吃不消,我这就去熬煮一碗醒酒汤,官场上的事女儿无法帮助到父亲,但照顾父亲的身体,这种微薄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说罢,便将顾显宗交给了随行的小厮,自己则匆匆去了厨房。
等小厮将顾显宗扶将到屋里,没过多久,顾桑就端着熬好的醒酒汤过来了。
“父亲,这是桑桑亲自煮的,里面还加了一些陈皮葛根,醒酒开胃。”
一碗热乎乎的醒酒汤下肚,顾显宗没那么难受了,心里也十分熨帖。
他看着眼前乖巧伶俐的顾桑,忽的想起已逝的孔姨娘,他早已不记得孔姨娘的样貌,但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柔老实的女子,同样的不因他的冷待而生怨,顾桑这般良善不愧是她所生。
但仅是一瞬,心底的愧疚和怜悯消失的荡然无存。
脑子清醒了些,顾显宗便询问顾桑镇国公府的事,施氏将亲事推拒过后,方才告知于他。
“桑桑,镇国公府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哪有庶女招婿的说法,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桑低了低头,说:“大姐姐要嫁到康王府,二姐姐远嫁离京,两位姐姐各自成家后便要事事以婆家为重,而我不想侍奉公婆,比起侍奉别人的双亲,我更愿意留待家里侍奉自己的双亲,在父亲膝下尽孝。”
顾显宗拧眉:“这就是你想要招婿上门的原因,不是拒绝镇国公府的托词?”
当然是托词了。
顾桑抬起眸子,说:“当然,不是托词了。二姐姐成亲之时,我便同母亲提过招婿的事。”
顾显宗沉默了一瞬,复又看向顾桑。
这么多年,他最疼宠的女儿是顾皎,就这么放在掌心宠了十几年,结果却远嫁离京,一年到头见不了两回。顾九卿虽不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却是他最看重的嫡女,是顾家的门面,嫡女也不负众望,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康王这门绝佳的亲事。
如果,如果太子和康王之争,康王胜出,顾九卿无疑就是未来的国母。
即使康王败了,顾九卿还尚未嫁入康王府,那完全有理由摘出来,另择他枝。
至于顾桑,这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女儿,没想到却是最体贴孝顺的。就连顾皎陷害算计她一事,她依旧能一笑而过,全不作计较。
失了同镇国公府联姻的机会,顾显宗大感失望,但听顾桑这番言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儿子媳妇总归没有女儿侍孝周到。
顾家门第日显,府中虽有两子,顾明柏却是个结巴不堪为用,只有顾明哲勉强能挑门楣。而赘婿入门,相当于多了半个儿,日后可辅助顾明哲撑起顾家的荣辱兴衰。
久不见顾显宗表态,顾桑以为顾显宗会发怒,正待开口时,却听得顾显宗说道:“招婿也不是不可,但不能招那种平庸无能之辈,家世稍微次些无碍,但人品一定要过硬,能力学识皆要经得住考究。”
这就同意了?
顾桑垂眸,一脸乖顺:“全凭父亲做主!”
这种态度让顾显宗越发满意。
原以为顾桑远不如顾皎懂事,事实上,是他心有偏见。
对比顾皎面对顾李两家亲事的撒泼哭闹之态,显然顾桑更为明理懂事。
其实,顾桑对嫁不嫁人,招不招赘婿,都不甚在意。
反正,她的亲事皆不由自己做主,顾显宗和施氏都有心插手她的婚事,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好嫡女已经存了带她一同出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