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她的女子走向一面几案,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抬手取下面上饰物,不紧不慢。
月清河疑惑间,她回身落下面纱,轻轻抿着唇角——
“我很好。”
月清河惊愕,继而惊喜:“墨阑!”
墨阑一笑,方才冰冷神秘的危险感冰消雪融,她随手摘下身上配饰,几步上来拉着月清河的手,“清河。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已不在了……”
月清河一愣,“说来话长。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墨阑拉着她去往一边榻上坐下,道:“你走时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我无法出去寻你,她们都说你死了……”
月清河急忙解释,“我现在好好的。”
几番解释,墨阑拿着月清河的手腕查探,这才放下心,“以后就算再危险的事情也要告诉我,知道吗?”
月清河点头,“我如今在昆仑,有剑仙在,你不必担心我。”
“剑仙?秦观颐么……”
墨阑思索着,笑了一笑,“世间的确没有比昆仑更安全的所在了。”
久别重逢,聊了不少。
墨阑道:“我如今是灵昭院判亲传弟子,掌门也不知我身份。只有你和木芝知晓。”
墨阑将一株巴掌大的赤色花枝递过来,“你经脉比从前好了太多,只是有些异状。此物名为曼陀罗,可以缓解火灵对你经脉的伤害。你若还有不适,记着再来寻我。”
月清河笑了笑,将花枝别在自己铭牌上,“你总是这样细心。”
“我如何能不细心?你消失已有几十年了,从前月族出事,我已经害怕,早知月渊大人……我便是忍一忍不和你寄信又如何……”
墨阑说着,忽然住口,“抱歉,我……都怪我。”
月清河一时沉默。她低垂眼帘,扯了扯嘴角,“不怪你。”
月清河对墨阑,早些时候还是亲密无间。只是月族出事后,她心中总是隔着一层模糊的后悔和可怕的猜测——月族向来是最为隐秘的族群,谁将月族秘境的位置透露出去?
月清河疯魔一般浑浑噩噩被正道追杀的三年中,无数次拒绝墨阑的帮助,无数次质问自己——
是我坚持要和墨阑通信透露出月族的位置吗?如果我听从母亲的话不出月族秘境,是不是魔族就不会找到族人,她们不会死?
可惜她知道这迁怒没有理由,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天色已晚,月清河告别。
墨阑心中愧疚,亦步亦趋跟着她,送她出了灵昭院。她高挑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晚霞中清晰可见,月清河腰间别着那枝赤色的花枝,没有回头。
-
深夜,月清河辗转难眠。
心绪浮动,无法修炼,索性去浴池沐浴。浸泡在温暖的泉眼之中,月清河感到身心放松下来,纷繁复杂的思绪也渐渐平息。
半个时辰后起身穿衣,回到二楼床榻前。因夜深人静,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访,月清河只穿了身轻便的中衣,坐在床榻。只见床头放着的灵鉴忽闪。
有一封消息。是传音?
月清河一面用去尘诀准备去除头发上的湿气,一面打开灵鉴。她此时十分放松,也未曾注意镜面荡漾,秦观颐的影像忽然出现。
她似乎在正在御剑。
夜幕云海星子低垂,秦观颐身着软甲,狂乱的长风吹过她凌厉的眉眼,垂眸望来,整个人忽然出现在月清河面前。
灵鉴的影像如此清晰,漆黑的发丝都落在月清河脸颊。
月清河头发湿漉漉的,面颊透着沐浴后的粉。她双眸圆睁,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秦观颐。
秦观颐一怔。
月清河兴许是方才沐浴,发丝犹自带着湿气,有一丝沾染在脸颊上。双眸水润,惊慌之下尤其像兔子幼崽一般可怜可爱。剔透的肌肤有一层朦胧的热气,一颗水珠顺着玲珑锁骨滑落。
秦观颐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移开视线。
手中传来对面灵鉴被打翻的声响,急急忙忙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惊慌之下踉跄了一下。秦观颐眼眸轻颤,终究没有说话。
月清河脸上火烧火燎。
她终于整理好衣着将领口捂得严严实实,头发也去掉了湿气。她走在房中,急忙找了个桌椅坐下。
灵鉴之中,秦观颐还在等。月清河咬唇,深呼吸,装作无事发生将灵鉴翻过来:
“剑主有何指教?”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尽力忽视方才的尴尬。夜幕和云海投射在房中,秦观颐踩在飞剑之上降临在她面前,声音冷冷淡淡,却是在问,“你受伤了?”
月清河眨了眨眼,一些熟悉的记忆近在眼前。
清河仙子无比重视自己一言一行,只有她的同伴秦观颐知道,她怕疼,人前的淡然只是逞强。
无数个日夜,秦观颐手指带着剑气一点点为她拂过疼痛的背脊。月清河疼得狠了,终于缓解下来的时候,会呼出轻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