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威风凛凛的仙门长老天骄子弟,变作四根黑炭,场面实在滑稽。无极剑宗在场众人克制不住惊呼和轻咳。
月清河没忍住,牵了牵嘴角。
云中剑主立在她身侧,淡淡道:“还有谁?”
武鸣满头满脸黑灰,气得脑门冒烟,他现在的确在冒烟,“雕虫小技,老夫不会放过你们!”
大弟子额头冒汗,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月清河有冒犯举动的,勉强保住正道仙门的体面。惨状在前,他哪还敢救人,连忙作揖道歉。
“剑主在上!请恕在下师尊心魔复发,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剑主放过我等,改日我等必向昆仑剑宗登门致歉!”
秦观颐:“他心魔频发?”
“无极剑宗是时候换个长老了,你就不错。”
月清河错愕。什么时候秦观颐也会损人了。
“剑主说笑了……”大弟子急了个倒仰,连忙拖着黑不溜秋的师父师弟御剑而走。那前脚赶后脚,活像身后有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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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收场。荒郊城外再次安静。
秦观颐挥袖召出一架玉舟。这是修真界常见的飞行灵器,只需灵力便能日行千里。
秦观颐踏上玉舟,回身向月清河:“来。”
她的动作如此理所当然。月清河默然上前,在踏上玉舟时,秦观颐倾身,月清河犹豫一瞬,搭上了她的手臂。
惯常执剑的手稳如山岳。轻轻一带,月清河上得玉舟。秦观颐便松手,缓步入房间内,去几案摆出灵果吃食。
她做这些事十分顺手,末了抬眸,向月清河道:“坐。”
月清河拿不准这人在想什么,只好前去坐在桌前。一时沉默。
“吃。”秦观颐再道。
月清河回神,手中冰凌凌的寒气叫她想起,原来还拿着秦观颐的云中剑。于是将剑放在案上,推去。
“此剑还你。”
秦观颐历劫时从天雷之中降下云中剑,曾经引修真界十年腥风血雨,也在方才,将月清河护在威慑之下。
摆在案上,满室生辉。
秦观颐却没看。她淡声问:“你想要云中剑?我可赠你此剑。”
月清河一怔,答:“不需。”
秦观颐问:“你想要修为?我可渡你修为。”
月清河疑惑,答,“不需。”
秦观颐沉吟片刻,缓缓道:“月清河,三十年前,你用飞仙醉与我春风一度,趁我未醒,取走云中剑,渡走半数修为,死战于昆吾之渊。你如今说,不为仙剑,不需修为……”
秦观颐神色恍惚,“难道——你只是想,与我共度良宵?”
月清河眼前一黑。整个人火烧火燎——
此时不跳下玉舟,她真的很难收场。
凡人的身体需要吃食。需要沐浴。
秦观颐惊天三问,月清河如遭火烧。秦观颐沉默片刻,终究出去了。
好歹没有逼得她跳下飞舟。月清河默默吃了点心,转过屏风,一池温暖的活水雾气朦胧,池边放着花瓣和一架素色寝衣。
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月清河默默沐浴更衣,去房中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辗转良久,沸腾的脸颊耳尖逐渐平息,她陷入沉睡。
往昔入梦,塌上的女子不安皱眉。
隔着一道房门,秦观颐立在玉舟外。
夜幕辽远,云层下的城池只有寥寥几盏灯,无比荒凉。她伸出手,流云和夜风穿过指尖,又再次望向玉舟之内。
朦胧的影子躺在床榻上,构成令人安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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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河睡了沉沉一觉。
云霞尽染,已是落日时分。月清河起身,穿上外裙羽披,来到外间。
秦观颐推门而入。
她身形修长,着银黑软甲,夕阳下浑身锐气,如刚刚自大战之中归来,充满危险。秦观颐几步进房间,却将一食盒放在桌上。
月清河微微睁大眼眸。在她注视下,秦观颐面无表情,从食盒一一拿出吃食。
仙门闻名的冰晶点心,新弟子洗精伐髓的灵茶,再一盏新鲜的果子,已切好摆在碎冰上,一望便知滋味清甜。
秦观颐幼时入道,月清河曾是仙人后裔,均不需饮食。这些东西,对于如今身为凡人的她来说十分用心。
月清河心下微动,开口道:“多谢。”
秦观颐收了食盒,敲敲案面,“你我从前大大小小的事不计其数,从不需道谢。如今何必言谢?”
月清河几乎以手遮眼。
她怎么想到,魂飞魄散的死法竟然还能活过来。如今再次见这人,简直无颜以对。
月族天生尊贵,百年前被魔族之主吞噬殆尽,只有月清河在外游历,侥幸未死。月清河浑浑噩噩三年,想要复仇,但她天生身为乐修不善战,最终用一壶飞仙醉,骗走了秦观颐的仙剑,与魔主在昆吾之渊同归于尽。
秦观颐赶到昆吾之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