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簌仍有些眩晕感,想来是头上的伤口导致,此时点头不太方便,正要应声,却被闻父截住话头。
“我回家去照看今天被你吓得不轻的老婆。”闻父埋怨道:“至于你,就只能麻烦你的姑娘守着你了。”
闻簌只讶异一瞬,想起来自己还没和父母说已经同叶篱分手的事,叹口气道:“她人呢?”
“去洗漱了。我和你妈妈赶来医院之前都是她在张罗,我看她今天情绪也不对劲,你在手术台上时,她三魂七魄都丢了大半。”闻父回道:“我和你妈妈都看得出人家对你是真心实意,可别辜负人家。”
“……”
怎样才算不辜负呢?
上辈子,二人以离婚收场。最后她骤然离世,还是叶篱替她操持葬礼。
这辈子,她不久于人世,注定再次与叶篱阴阳两隔。
信任、依赖、乃至生死,没有一样能跨过去。
“爸爸。”眼见闻父披上外套打算离开,闻簌张口道:“如果……您与母亲之间存在许多问题,一时难以解决,那您会如何?”
闻父反问道:“嘴和行动是摆设吗?”
“可这些问题不是单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闻簌追问道:“如果母亲不配合呢?”
“抱怨别人不配合之前,我会先扪心自问,我有让对方理解我的决心吗?”闻父的眼神中有过来人的睿智,似是已看穿闻簌压抑许久的苦闷。
闻簌被盯得不自在地垂下双眸。
闻父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门外,又道:“簇簇,也许在之前的人生里你一直游刃有余,从未体会过失意,所以不能理解穷途末路,背水一战的决心。但在爱情里,人人都是赌徒,无一例外,赌她爱不爱你,赌她愿不愿意回馈你平等的爱意,赌她能不能把她的余生承诺给你。每一场豪赌之中,你都得拿出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勇气。对于你的母亲,前面的几十年,我有幸赌赢,而余下的日子里,我也自愿压上我的全部,赌她爱我如初。”
闻父走后,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闻簌一人,想来如今安静舒适的环境是来自叶篱的安排。只是……那个洗漱后,早该回来的姑娘却迟迟未现身。
父亲话中的深意闻簌还得消化一阵,但历经此事,闻簌对生命多了些新的感悟。
虽说上一世也遭遇车祸,但那次她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没有把死里逃生当回事。
后来又突然离世,等闻簌醒来便已经重生,着实没有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这一世,生命时长在系统的限制之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哪怕每天都是倒计时,闻簌对死亡依旧没有太大的感触。
直至今日,后知后觉的闻老师才切实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和生命本身的脆弱。
失去意识之前,反复在脑海里出现的名字是谁?
答案再清楚不过。
倘若上一世的惦念中有不甘和遗憾,那么此生,闻簌失去意识时,放不下的只是那个人本身而已。
幸而,她还能再叫叫她的名字。
幸而,她还能再见见她。
“篱篱。”闻簌阖上双目,对着门口道:“我现在疼得睡不着觉,你能不能……进来陪陪我?”
脚步声很轻,带着熟悉的木质香气,闻簌没有睁开眼,悬着的心却寻到归处。
“篱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还计较什么呢,挣扎不过,只能妥协。
急促的气息包裹住闻簌,她仰着头,顺着霸道姑娘的心意微微张开口,任对方的唇舌将自己席卷收复。
“闻簌,你怎么敢呢?”
伴随着绝望的质问声的,还有落于闻簌眉眼之上的滚烫。
闻老师想睁开眼,却被面前的姑娘用柔荑盖住。二人隔着叶篱的手,额头相抵,竟有死生相依的味道。
过一会儿,心爱的姑娘情绪似乎调整好了,撤开手,向后退半步。
“喝水吗?”
“嗯。”闻簌抿住刚刚被“滋润”过的嘴唇,低低地应声。
叶篱取出一根新的棉签,在杯中浸润打湿,温柔细致地蘸在闻簌的唇边。
“累了就再睡会儿。”
闻簌眼下的确身心俱疲,但却没什么睡意。疼痛迫使大脑运转,思索这场事故的前因后果。
按照车牌号看,那辆车和上一世撞自己的是同一辆。
据先生所说,韩旸的网差不多可以收了,但背后牵扯白家,所以得缓一缓。
如今韩旸为了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应是焦头烂额才对,那么,要置她于死地的……
“在想什么?”身边的姑娘切了个橙子,将橙汁挤入杯中,轻声问道。
闻簌忌惮白槿涵与叶篱系统任务的关联,却也不想一味瞒着她。毫不知情的潜在危机最可怕,哪怕叶篱不相信她,她也得借着这件事向叶篱示警。
“今天撞我的那辆车,和前世是同一辆。”闻簌斟酌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