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北歌坐在卫姝病床前,像一个阴暗潮湿的大朵木耳,一动不动。
“卫姝醒来会被你吓死。”于晴拍开灯,刺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北歌睁大眼睛,表情纹丝不动。
于晴没好气地把饭盒撂在北歌旁边的桌子上:“我妈让我给你带的,补血的,据说你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我瞅你现在脸还白得跟鬼一样,快点把东西都吃了。”
北歌动了动唇,吐出很小的两声:“不吃。”
于晴撸袖子瞪眼道:“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想干啥,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啥!”
北歌将食指竖在唇上:“嘘,别吵小姝睡觉。”
“她这是昏迷,手上有输液管,每天输送营养,”于晴揪着北歌肩膀的衣料往上提,“你这算什么,绝食啊?”
北歌木然地望着卫姝,任由于晴拉扯,一言不发。
于晴见她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就来气:“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医生都说了你失血过多需要补营养,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要先把自己顾好才能看顾别人吗?”
于晴虽说是卫姝的闺蜜,但认识北歌的时间也很长,她们很小就成为朋友,算得上一起长大,而且于晴还比卫姝大一些,和北歌的年龄差距小,自然也熟稔。她算是看着这两人一路走过来,她不是好事爱说的性格,加上文化差距,对待朋友向来遵循你的事情你自愿我不管的原则,不会过多介入,算是个旁观者和经历者。
但时间长了,于晴都替她们觉得累,一个因年少变故而沉闷,一个因另一个而消沉。
北歌从小就是责任心重的孩子,对待卫姝有点奉献型人格,而卫姝恰恰把她的奉献挡了回去,以沉默和忽视来拒绝北歌的好,而奉献型人格一旦无法奉献,就会转变成对内的压力,这些年卫姝在远离人群,北歌也何尝不是在消磨压抑自己的内心。
更不用提后面北歌发现了当年的真相,自责和这些年的暗伤彻底压垮了她。
于晴叹了一口气:“我给沈岚打电话了。”
北歌动了动肩膀,垂下视线:“多事。”
于晴没有和她斗嘴,低落道:“她说你要是不回来,她就来找你。否则她现在就把你确诊为重度抑郁,然后写在你的医疗档案上,你以后什么保险都买不了。”
北歌买了大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都是卫姝,沈岚这一招很绝,一出手就让北歌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负责转达消息,”于晴瞥了一眼北歌的衣兜,“你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三天,公司的电话都快打爆了,你手底下几百号人得吃饭,有时间回个消息吧。”
说完,于晴也没再多言,在卫姝身边陪了她一会儿就走了。
这几天北歌不仅不配合治疗,也不配合警察的调查,于晴还得去警局那边做笔录,和柏妮丝的律师团拉扯。
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家族的律师也不是浪得虚名,柏妮丝的罪行板上钉钉,肯定跑不了。
不过这几天连番出事,糟心事太多,北歌又是这个样子,于晴心里忍不住有了压力。
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一看,是孔琴发来的消息。
【圆点】:[video]
一段视频,孔琴将一只蜥蜴托在手背上轻轻把玩,然后将它端起来,孔琴剔透精致的眼瞳和蜥蜴冷血动物酷炫的小眼豆一起看向镜头,蜥蜴被孔琴捏着前爪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于晴噗嗤笑出声来。
镜头一晃,孔琴放下蜥蜴,角度变成自拍,她端着镜头走到角落里,对于晴轻声说了句:“加油。”
视频就到这里,于晴来回拉进度条,看了十几遍,点击保存、收藏。
-
北歌并没有消沉太长时间,住院的第四天,卫姝醒了过来。
“北歌?”
卫姝唤人的声音很低,她做了好长一段梦,她梦见自己失去记忆被北歌领回家,失去记忆的自己胆子大得很,做了很多她一直以来都很想做的事情,比如调戏北歌、和叮咚睡一张床、向北歌撒娇。
而北歌对自己也超级好,要星星不给月亮,亲手给她做饭、送她上下班、带她出去玩,卫姝翻阅这些记忆,吃了不少自己的飞醋。
那人可真胆大,嬉笑怒骂鲜活无比,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如果家里的资金链没有断掉,工程没有烂尾,父母健在,她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没准早就和北歌结婚,度了好多蜜月呢。
福祸相依,卫姝失去记忆,身边也没人知道她的病,自然就忘了吃药,病情反复,只能去欧国继续治疗。
醒来后卫姝还沉浸在梦里,直到看见北歌满脸疲惫地趴在她床边,才猛然回神那一切都不是梦。
卫姝见北歌睡得沉,便闭上嘴巴,静静地注视起北歌的睡颜。
距离她出国前最后一次看见北歌,那时候北歌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意气风发,好看得很,现在不过半个多月,就变成这副疲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