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而那一袭玄黑袍子,领口袖边皆绲以金丝银线,袍尾宽展,在桌案下铺延开来——笼罩了整座司天宫的“夜色”,原来便是从他袍尾燃起的墨色魔焰。
在他身后如焚如噬,盛极滔天。
云摇面色陡变,迅疾抬手想召出司天宫的示警金铃。
只要一息,她就能够将这里的不对劲传递出去!
只是云摇手腕还未离开桌案,便见那人袍袖抬卷,一道墨朱色的魔焰从他冷白如玉的指骨间飞出,缠上了云摇的手腕,然后向下一拉——
“砰。”
她的手腕被重重扣回了桌案,示警金铃也顷刻化作齑粉。
“别乱动。我今日杀得人够多了,不想再多添一条,”那人启唇,声音懒慢也低哑得蛊惑,“何况,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随他话声,那人眼尾处睫睑长撩起,血沁似的魔纹犹如活了过来,愈发艳丽逼人。
他贴近,抬手,冰冷的指骨勾挑起小仙子的下颌——云摇已被他魔焰缠上周身,每一处都缓缓收紧,动弹不得,甚至连一个字音都无法出口。
望着她的五官,那人的眼神却渐渐虚无,像是湮入了长河流沙,从无尽无望的时光里,寻找一个早已模糊淡去的虚影。
“师尊……”
话声未落,那人眼神骤然清明。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眼底血色弥漫颠山覆海的暴戾与疯狂——
那人猛地扼住了她纤细的颈。
“谁允许、你用她的脸!?”
庄生晓梦迷蝴蝶(二)
身周魔焰如灼,痛意瞬间蚀骨之深。
云摇疼得绷紧身躯,偏连呻吟气息都被那人以魔焰死死迫在口中,痛呼不得。就在她觉着自己今日就得交代在这儿,以身殉司天宫职时,周遭一切忽然平息下来。
连快要扼断她可怜脖子的魔爪都松懈了。
云摇艰难睁开眼。
两人之间的桌案,早在魔焰触及时便灰飞烟灭。
此刻那人近在咫尺,身上玄黑衣袍几乎要将她吞裹。
他俯身下来,着迷又厌恶、沉沦又压抑地望着她的眉眼,最后只逼出一声沉哑至极的低声:
“仙界皆言,你掌管着神器往生轮。若你将它拿出来,我饶你不死。”
“往生……轮?”
云摇用被掐得发哑的声音艰难吐词,她面上神色是一派惶然又茫然,与身前人对视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无辜却被牵连波及的迷惑。
然后在心里把往生轮器灵骂了八百遍。
她就说!这等魔焰焚天的大魔头,怎么看都是仙界之敌,最不济也得是对上几位神君,怎么会轮得到她这么一个只会提笔的无事小神仙!
往生轮,看看你惹的好事!
心里腹诽千言万语,云摇面上也一点都没敢露出来,感觉到脖颈上的魔爪松了些许,她小心翼翼地抬手,顺着他长垂的袍袖扒拉上去,戳了戳——
“这位……大仙,”云摇艰难求生,“你且先松开手,我快要死、死了。”
魔的指骨如他发色一般冷,凉意沁骨,冰得盛雪。
云摇触上去的刹那,只觉着像是摸到了传闻中万年不化、一块就能冰封一座小世界的天寒玄玉。
“大仙?”
面前的魔低声笑起来,眼神里却尽是冰冷噬命的焰火:“谁与你说,我是你们仙界之人了。”
云摇一警。
不是仙界之人,又魔焰滔滔。
他不会就是传说中最要命最可怕的域外天魔吧?
“……咕咚。”
寂静里,云摇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也在第一时间惹来了魔的注意。
云摇一顿。若她没看错,那个眼神似乎很有些……嫌弃?
就像是在问“你怎么会用这张脸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
不过那人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后,轻羽似的长睫便慵倦地扫了下去。
他松开捏紧她脖颈的指骨,向后靠倚在了他随手招来的桌案上。长腿折膝而起,他腕骨斜抵其上,托起了迤逦满身金纹繁复的袍袖,那人懒懒勾眸,眼神冰冷又危险地睨过她每一分容颜。
那个眼神怀念、沉湎、又戾意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