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住口!!”
云摇身周,渡劫境的无匹威势终于释出——
迫得慕寒渊吐血止身,单膝一屈便踉跄跪地。
他一手勉力撑起清癯薄骨,于血泊里,一点点长跪直身:“师尊…………”
“收灵,”云摇颤声,“受戮。”
“——”
两界山西脉,乾元天堑的绝巅之上,风雪遮过万里长穹,天地死寂。
仙域众仙门耆老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
那个长发如雪的祸世魔头,满身血色,长跪于地,他绝望而执拗地仰着身前提剑的红衣师尊,却依她所言,一点点卸去了灵脉里每一丝挣扎的灵息。
而他们看不见的,他灵府内,察觉濒死而疯狂涌动的血色丝络被困锁其中,分毫未泄。
识海最深处的黑暗里,另一道神魂如凝,静望虚空一处。
被凝望着的女子始终不曾回眸。
她漠然寒声。
“你要恨便恨我一人。”
“三百年前,我便不该带你回仙域的。”
“师……”
“倏。”
奈何长落,穿心而过。
刑台下四方从众,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然而那道魔头身影,就在他们面前,气息散尽,跌入了血泊之中。
“……师叔!!!!!!”
乾门方向,撕心裂肺一般的窒声。
云摇如若未闻,提着血色长流的清剑,她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不曾看一眼倒地的人。
她转向悬剑宗与九思谷:“殷琛,萧九思,下来,验尸。”
“……”
原本下意识要上前的仙门耆老止步。
悬剑宗宗主与九思谷谷主对视了眼,一字都未敢出,移身台上。
殷琛最先跪地探查,数息后,他眼神震颤地看过云摇:“……确是死了。”
萧九思只以神识扫过,同样看向面色如霜雪的红衣女子。
他轻叹了声:“便是神仙在,也救不回来了。乾门的人,上来为他收尸吧。”
乾门席间,几个弟子红着眼眶,踉跄便要上台。
只是却未曾想,云摇抬手,一道剑风里灵力骤然如瀑,将那刑台上的尸首卷起——
“我说了,今日起,我乾门下再无此徒。”
雪色长发被漫天风雪拂起。
那道阖眸长逝的身影,就如一片落叶,被远远抛下了绝巅——
直坠天堑之下,无底寒涧。
“————”
绝巅之上,八方阒然。
直到乾门方向一声惊声:“丁师姐晕过去了!”
“快,快带她下去……”
眼眶通红的乾门弟子们纷乱向外,那些不解的、怨恨的眼神,一一拂过那道岿然不动的红衣。
魔头已死,这场仙域公审自该散场了。
心有余悸的众仙门耆老们一个个难以置信地低议着,向绝巅之下走去。
纷杂的眼神与声音将云摇包裹,如沉坠湖底。
云摇一动未动。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这绝巅之上,最后一名悬剑宗弟子也在宗主殷琛的眼神示意下离开。
殷琛踟蹰几息,终是震撼又有些疏离地走到云摇身旁:“云师叔,节哀。”
说罢,他也转身离开。
萧九思束手等在一旁,见云摇始终未动也未言,又等了许久。
直到这夜色将落,风雪大作得遮人眼目。
他叹声:“你是准备在这里给他守孝三年吗?”
“……”
云摇的眼珠终于动了。
她回过僵硬的颈,张口似乎要骂,只是先那个“滚”字一刻,鲜红的血从她口唇中喷出,扬了身前覆满的雪地,犹如一大片灿烂盛放的红梅。
云摇再未能扛住一息,便跪下地去。
萧九思脸色终于变了。
他近乎慌忙地上前一步,捞住了云摇如浮絮般的轻身,他将她扶起,就见她心口处,更深重浓郁的血色,俨然盖过了她身上层叠的红衣。
萧九思面色一沉,拉起云摇手腕,将她袍袖向上一拂。
恰撞及了,那枚冰白色的寒蝉印记从她左腕腕心褪去的那一刻。
“你——!”
萧九思面沉如水,难得剥了斯文假象,他握着她手腕的指背上经络绽起,咬牙切齿地沉声:“这可是寒蝉老祖的替死之术?”
“……”
这许久工夫,云摇终于从灵脉里蓄回一丝力气。
她有些无力地甩开了萧九思的手,支撑着起身:“我不知萧谷主在说什么。”
“北疆千年前仅余一脉奇血寒蝉,每百甲子渡一次命劫,命劫之下十死无生,故其族人尽绝,直到寒蝉老祖自创替死之术,以蝉蜕假身骗过天劫,真身闭息假死,可蔽天机百年,仙人亦难破其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