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还能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第二天就被拒之门外了。
对他, 梁璎任性又自私。
有时候, 梁璎甚至希望这个孩子多随一随他父亲的凉薄、虚伪, 或者多一些富家子弟的嚣张跋扈,她也许就能把坏人当到底。
可魏文杞比任何人都懂事。
梁璎至今仍旧记得, 他拉着自己的衣角,明明眼里都是不舍,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的模样。
梁璎那时,确实是有一瞬间,心疼难受得想要落泪。
可她在那一瞬间的动摇后, 还是逃跑了。
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如何有自信能做一个好母亲。
就算是死得远远的, 也比死在他面前好。
后来她终于慢慢走出了阴霾。
周淮林每年会因为各种理由来京城, 临行之前,都会问她:“有没有要给谁捎的什么东西?”
梁璎从来都是摇头。
可她却会在周淮林走后一个人发呆很久。
可能人都是如此的纠结与复杂,做不了为了孩子忍气吞声的伟大母亲,亦做不了完全不去想他的狠心人。
周淮林唯一会劝她的事情, 大概就是关于文杞的事情了。
“梁璎,我怕你会后悔。”他总是这么说。
终于有一次, 在周淮林再次要踏上去京城的马车时,梁璎拉住了他的衣袖。
那是天气很好的阳春三月,被她拉住的男人回头,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问她:“要一起吗?”
梁璎点头。
“那走吧。”
周淮林只回了这么一句,梁璎上了马车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他好像早就猜到了自己终究会踏上这条路。
梁璎眼睛微微湿润。她重新回到京城,也见到了文杞。
也是在那时候,梁璎才意识到,她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丢在了群狼环伺的皇宫里,没有母亲庇护,没有母族势力,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的。
可这个孩子,没有半分对自己的责怪。
作为被亏欠的那方,他反而局促不安、束手束脚,仿佛唯恐着哪里惹得自己不高兴了。梁璎不能说话,就只能是他说,孩子的目光时不时就瞥向她,似乎在通过观察她的表情,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那日梁璎在他走了以后,一个人默默流泪了很久。
她放不下文杞,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事情。
但至少,这样的见面,是她可以做到的。
梁璎依旧憎恨着京城,憎恨这京城里的皇宫、京城里的人、京城里的记忆。
可在这里,也有她牵挂的孩子。
她可以在他荣华富贵时远远观看并不打扰,却无法做到看他深陷困境而置之不理。
梁璎一路上的担心,在看到床上双眼紧闭的孩子时到达了顶峰,什么也顾不得地快步就往床边走过去。
在看到她的动作时,记得她腿不好的魏琰手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可指尖却只是堪堪拂过她的衣角。
早已大权在握的男人,虽然还是挂着温和的面容,但更多的是说一不二的威严。
唯有在面对梁璎时,他会变得尤其胆怯、懦弱,无法摆出任何姿态来。
魏琰收回手,也跟了过去。
床边的太医正在把脉,梁璎只能站在一边。
少年那紧皱的眉头、毫无血色的嘴唇,无一不在牵扯着梁璎的心。
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到了现在,魏琰还是连他都保护不住?可自己又是什么合格的母亲,甚至还因为文杞与皇后的不和暗暗窃喜。
梁璎每想一分,心就因为自责疼痛一分,直到太医终于放下了魏文杞的手,她立刻又上前了两步。
“怎么样了?”这话是魏琰问的。
太医没敢多看梁璎,马上回答:“太子殿下的体温比先前下降了一些,也能喂进去了水,只要天明时体温到了正常,基本上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梁璎直到现在才知道,孩子正处在鬼门关口。
“娘亲……”
文杞虚弱又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梁璎跪到了床边去。
她眼睛已经被眼泪模糊了得要看不清床上的人。
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不公呢?她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
如果真的有错,也是他们这些大人的错,为什么受苦的却要是孩子呢?
她想回一声文杞她在,因为无法做到,就只能握住了孩子的手,无声地告诉他母亲在这里。
魏文杞没有醒,叫娘亲只是他的梦呓。可他明明昏迷着,梁璎只是握住他的手,孩子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连皱紧的眉头,都松开了一些。
魏琰就站在梁璎的后边。
女人颤抖的身影显示着她正